夕落的确有股子硬脾气,可不至于如此跋扈,但胡氏被大夫人叫去问长问短归来之后,夫妻二人一对口径,各自心里好似浇了一盆冰,这丫头啊,胆子到底像谁呢?
回到“宗秀园”,林政孝与胡氏虽心中忐忑,可见林夕落已在杂屋之中继续雕“百寿图”,林大总管在一旁回着府中内宅差事,二人满肚子话语都未出口,只站在门口看了她许久,才相携进至屋内。
夫妻二人无心咽饭,举起筷子面面相关,胡氏忍不住开口道:“老爷,这丫头的性子像谁呢?”
林政孝苦笑,“未曾想出。”
胡氏似不敢确信,却又忍不住说出口:“可我怎么觉得这样日子,反倒舒坦了些……大夫人今儿虽抱怨了几句夕落跋扈太无规矩,可未如以往那么刻薄了。”
林政孝看着她,一个女人家,自不懂这其中哀苦,但夕落如此所为不正为家人的日子安稳?
“吃饭。”林政孝率先入筷进碗,胡氏点了头,二人俱都无言。
林忠德归来之时,已经是二日天刚露出清亮,可他一进门,林府所有宅院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便全都知晓。
林政武、林政齐、林政肃未能忍得住,直接便去祠堂寻林忠德问清皇上召见所为何事,可惜林大总管于门口拦见,道是老太爷已累了,有事明日再提。
三人面面相关,而林政肃更纳罕老爷子将夕落那臭丫头叫去,不责、不罚,砸了院子连骂上两句都未有,就这么算了?纵使她与魏大人的手下定了亲事,可也不能如此纵容?
林政齐看出他心中之事,使了眼色连忙将其叫走,兄弟二人好歹有个商议,但林政武的脚步迈的格外缓慢。
他是这一府嫡长子,可如今呢?老太爷压制在上,连府内宅事都一丫头所管,大房被视为无物,这是为何?林政武前思后想,而后苦笑摇头,还不是因他子嗣不足?只有一儿、一女,且长子还病卧在床,吊着口气随时撒手人寰。
要另娶吗?可许氏还在……林政武无心回“紫苑”,就坐了祠堂之处等。
天色渐渐亮起,一切平淡如常,众人见过老太爷,林忠德却未提进宫见驾、更对出仕还职半字未有,所有人都心中打鼓,但他不说,谁都不敢问,这时候谁当了出头鸟,可最容易出茬子了。
接连几日,这府内最忙之人便是林夕落,自林忠德见驾归来,虽不言语此为何事,但欲为其贺寿的拜帖接二连三的送来,有些是前阵子退帖子的、有是一直观望此事才送来的,林夕落让人归类,每日都检查修缮的园子、宅子,湖水的清淤,连带着丫鬟、婆子们的衣裳都挨个过目。
后日便乃林忠德的六十花甲,林夕落这儿日除却忙碌府事,也不忘精修百寿图与百绣字这二件寿礼,衣衫不整、灰头土脸,任凭胡氏跟在一旁擦也无法抹掉汗泥污渍在她脸上凝出的花儿。
而就在此时,李泊言忽然来此,瞧见林夕落如此模样,呆滞叹气,“魏大人让我来送你一样礼。”
“何物?”林夕落擦拭着手,李泊言的眉头皱紧,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包裹严密的物件,林夕落拆开瞧看,却是一鸡毛掸子?
脸上嗔笑,林夕落道:“师兄,我有意请见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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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檀杆儿、杆子上的鸡羽整整齐齐、颜色统一,抚在手上可比轻纱般柔软、拂面都觉温润舒坦,顶部的象獠牙雕帽儿上的锐尖锋利刺目……
这是她最早拿来刁难李泊言的物件,如今却是魏大人送?
林夕落的嘴初次笑不拢,再见李泊言一脸铁青,她更是笑灿如花:
“师兄,等着你说话呢,别黑着脸,我可不爱看。”
李泊言沉口气,苦涩道:
“我能说何?上次回禀你问要何好处,今儿魏大人便让我将此物送来……妹妹,你、你可想好了?”
林夕落笑着打量李泊言,“师兄,依旧那句话,你的心眼儿太多,心胸宽窄无度,四字:君子不器,你可要好好品一品。”
“无论是何圣言,在你嘴里一说怎么总觉得不对味儿呢?”李泊言揉额,“你请见魏大人,我去回禀一声,等着信儿吧。”
林夕落送其到门口,胡氏从屋中出来道:“他还想着这物件呢?”
“这是魏大人送的,与师兄无关。”林夕落倒觉这物件格外称心,拿其回闺房寻一落地瓶放至其中,胡氏追进屋中,“魏大人送此物作甚?夕落,你……你可不能胡来”
“娘你说什么呢?”林夕落翻了白眼,胡氏不依不饶,“那魏大人刑克……”
“娘”林夕落笑容落下,转回身来直盯着胡氏,倒把胡氏吓到,后觉此话不妥,补言道:“娘也是担心你与他、他跟你……”
林夕落依旧看着她,“娘,您真的想多了。”
“好,好,娘不想,娘这也是为你的婚事担心。”胡氏坐在一旁,林夕落为其倒茶,思忖半晌才与胡氏细声道:
“我如若不攀附上魏大人,让老头子忌讳、让这府中的人忌讳,女儿还能有安稳日子吗?那所嫁钟家的妾就不会是瑕玉,会是我,娘,您的好意女儿知晓,但其中弯弯绕绕,您不懂。”
府中之事林夕落只与林政孝私谈,未对胡氏说,一乃胡氏无主意,二来也是怕她担心。
如今事已至此,林夕落有意透几句,让胡氏心中也有底,最主要是让她莫要胡乱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