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总管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林夕落皱了眉,一个总管、且不是府中大总管就敢对林政孝反唇相讥,何况还有外人在此?如若是寻常,这林政孝与胡氏在林府会有什么待遇?
林夕落面无表情,但心中极其愤懑。
这是她刚刚融入的家庭,这是她已从心底承认的父亲、母亲,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看着?
想到此,林夕落回头看了一眼胡氏与林天诩所在的马车……她六岁的弟弟兴高采烈的来到幽州都城,却遇上父母被下人所欺,他可还能读得下去“人之初、性本善”这几个字?还能读得下去“男效才良”这几个字?
转回身,林夕落迈步上前,林政孝本就僵持的气恼不言,忽见林夕落走过来眉头皱的更紧,这时可轮不到女眷出面,何况还是他的女儿?
未等林政孝说话,林夕落却先开了口:
“肖总管,今日正门当职的下人是哪几个?”
林夕落这突然问话,倒是让肖总管肖金杰愣了
怔愣的打量了林夕落两眼,林夕落却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啪”的一声,狠狠抽在肖金杰脸上
所有人愣在原地,眼睛不眨的看着她。
肖金杰捂着脸目瞪口呆,有要生气的架势,却还得忍着,林政孝则咬了舌头,抿着口中血腥,眼珠子快瞪了出来……这,这可是他的女儿夕落?
魏海在一旁眉头微皱,那目光显然也对林夕落的举动很是惊诧,可惊诧过后更断定在此停留的心……这可是林府的热闹,纵使回去晚些,但把这事讲给魏大人听听也算是个乐子了吧?
林夕落盯着肖金杰,丝毫不掩满脸的厌恶指责道:“看什么?轮得着你直视的看本姑娘?亲自打你,是赏你的脸面。”
肖金杰倒抽口冷气,目光则看着林政孝,林政孝下意识的言道:“这是我的女儿,族里行九,叫九姑娘。”
“九姑娘。”肖金杰咬着牙根儿念出这几个字,本是有话欲接,却被林夕落打断:“我在问你的话,你要是不想再挨巴掌,就痛痛快快的回答,当总管的连这些规矩道理都不懂?嗯?”
这规矩的帽子扣下,肖金杰硬把气咽了肚子里,如今有侯府的侍卫首领在,他也知自己的身份不可太过逾越……朝后摆手,立马有两个小厮跑着上前,肖金杰捂着腮帮子不说话,可皱紧的眉、阴狠的目光都透着他的不满。
林政孝有些犹豫,目光直看着林夕落,林夕落却根本不转头,林政孝摊手无策,顾忌颜面,只得拱手向侯府的侍卫首领道:
“谢过尔等护送,改日定到侯府给魏大人道谢……”终归是林府的事,打发走外人,怎么闹都不丢面子吧?大不了他再被父亲骂上几句罚一日跪,也好过在此丢人现眼。
可林政孝这么想,魏海却接连摆手,“魏大人吩咐了,定要护送林大人一家进府,不急,不急。”
林政孝噎住,却还回不了话,而此时就听林夕落在其身后指着那俩小厮言道:
“纵使是肖总管走错了门,你们二人却连正门都不守?敲门都听不到?你们的耳朵是做什么的?是聋子吗?自家门里犯错十个板子,门外犯错二十个板子,祖父礼孝为先,重罚一倍,就是四十个板子,肖总管,你遣人来罚吧”
这话说出,可吓坏了那跪地的两个小厮,未向林夕落求饶,也未向林政孝道歉,直接拽着肖总管的衣角嚷道:
“总管,您得说说话啊,这怎么、怎么就挨打了?”
肖总管瞪眼看着林政孝、又看了看林夕落,压着声音道:“九姑娘,府中之事可轮不到您插手”
“我不是在为自个儿出气,是在为祖父正名,难不成他老人家一辈子的英名、林家几代人的荣耀就毁在这两个奴才手里?”林夕落的话音越说越重,让肖总管心里一沉……
狠
狠
所有人都对林夕落的言行目瞪口呆、颇有做梦之感。
从她下轿去扶林政孝往回走、而后又扬言要禀祖父责罚下人,直至肖总管话语顶撞了林政孝后,她给了肖总管一巴掌、更以林家祖辈荣耀和林老太爷的英名为硬石砸了肖金杰的脑袋上,执意要打那两个小厮板子。
但凡长了脑袋的都知道,林夕落这是明摆着要给自己父亲找回颜面,但心中明知,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肖金杰不敢,那两个小厮更不敢。
他们想的是这摆下的闭门羹没成反倒兴许要吃亏,可林政孝、胡氏,包括林天诩这六岁的娃子都在想:这还是他们的女儿?他的大姐吗?
林政孝心中狐疑不定,但女儿这番言辞他是绝说不出来。
这气出的倒是顺畅,看着肖金杰那副噎住的癞蛤蟆模样,林政孝心中着实想畅怀大笑,二姨太太手下的奴才欺辱他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怀着君子不与小人同为耳的念头把怒意压下,但那感觉实在是……憋屈,现在挺直的腰板、看着几个奴才惊恐失措的模样着实的欢畅。
但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林政孝这般想,胡氏却喜极而泣的哭了
自她嫁给林政孝,在林府的日子从无一日痛快过,起先是伺候着老夫人,老夫人对她虽无自出嫡亲儿媳那么宠着,却也不少吃喝穿戴,顶多偶尔挑些个错罢了,但老夫人过世之后,二姨太太那老婆子却开始张扬跋扈,克扣月银不提,连她有着身孕时都不肯放过,硬是逼着她手浸冷水……
好歹是忍了几年,林政孝熬出了头,远赴福陵县为一县令,那一晚胡氏窝在林政孝的怀里整整哭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