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四十分左右,因为夜里的沙漠十分寒冷,两个人便被安排在机场酒店,明天一早再动身开赴目的地。
“睡吧,没多少时间好休息了,明天七点就会有人来接。”
莎伦娜并不是第一次来,一切都轻车熟路。
夏语冰正站在窗前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远处的汽车在亮着灯的高架桥上川流不息地行驶,仿佛玩具一样精巧有趣。这一幕是她小时候时常凝视的风光,十岁生日那天夜里,母亲也是这样包了一个酒店里的房间给她,随便她闹到什么时候。那时候母亲已经不住在家里,而是和夏家的二公子在各大饭店开房间。他们的名字被所有五星级酒店的高层主管熟知并奉若上宾,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去猜测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酒店确实是个好地方,和母亲一样习惯了酒店的各种好处之后,她开始变得不再注意窗外的景色。即使有的时候,她想起自己曾经跪在窗前,默默凝视着十七层以下灯火璀璨的世界的情景,亦会呵呵笑一下,随手拉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以防止第二天的阳光过早地将她唤醒。
本以为同行的这位大小姐会赖床赖到让她发火的职业女性莎伦娜,在被温柔地推醒时,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让你准备的时间可不多。”夏语冰歪着头,亲昵却不失礼貌地隔着被子拍拍莎伦娜肩头,“咖啡在桌上,我到楼下客堂等你。”
莫扎特(3)
门被带上时,莎伦娜无所适从地坐直。
记者过的多半也是行军打仗般的生活,不到一刻钟女记者便洗漱停当化了淡妆,毫不迟疑捏起桌上微温的杯子一饮而尽。
只是用来提神而不是享受的速溶咖啡而已,竟也有几丝柔滑。
夏语冰等在大厅,接她们的工作人员结算房间时,莎伦娜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位豪门千金。
白色棉织长袖衫加米色卡其布长裤,头发在背后随便一束,不过颈间稍作装点的丝巾使人觉得即使是去环境恶劣的地方工作,这也是位懂得苦中作乐的人。
干练清爽,文静优雅,莎伦娜对她的印象分飙升到八十。
不过这都是假相,总得等到了扎帐篷的地方才能下判断。
吉普在沙漠中扬起的尘烟逐渐消散同时,一行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车轮印轨迹终止点的旁边。
“我带了防晒霜。”
夏语冰顶了顶鸭舌帽,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抛给皮肤晒得已见泛红的尔朱纁。当然也让闻讯而来的里奥那句“你的皮肤好白,需不需要防晒霜”咽了回去。
虽然不乏女人、但美女却是严重缺少的摄制组,在迎来著名的美人记者莎伦娜时,喜出望外地发现了夏语冰的存在。
“等一下!”夏语冰扯住尔朱纁蘸着乳液要往身上涂的手,“破了的地方要避开,先涂点这个收细毛细血管。”她好笑地说,“我可不希望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因为公益事业而破相。”
“你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难道很有经验?”
箱子不大东西却不少,尔朱纁大开眼界,女人打包的本事真厉害。
“我是出了名的机器猫啊。”
想到疏桐给她起过的外号,夏语冰也忍俊不禁。
认真工作起来时,那一分一秒的等待难免枯燥,初涉广告拍摄,尔朱纁发现自己好像是全剧组唯一需要指导和照顾的人。
夕阳的余晖中,导演科林斯就着这一天的进度大概估计着完成整部作品的时间,尔朱纁伸个懒腰,盘腿在夏语冰旁边坐下。
起伏连绵的沙丘在两人眼中延续向远方天地交接处,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口:“固体的海洋。”
尔朱纁笑的时候发现夏语冰戴着耳机,而其中一只正垂在胸前。大概是在他坐下来时,出于礼貌拿掉的。
“什么曲子?”
没有拿掉一对,证明她不想被打扰这份闲情。可是,纁又不想放过任何独处的机会。
她笑了笑,“莫扎特。”
“莫扎特的——什么曲子?”
“唐璜。”
“这也会有地老天荒的感觉?”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地就笑了,“你怎么总把这四个字记得那样清楚。”
“难道它对你来说不是刻骨铭心?”尔朱纁回过头去望着天际。片刻他又说,“总觉得当时说出‘地老天荒’这四个字的你,眼神很不一样。”
“是吗?”
“听起来真的有地老天荒的感觉——我是说这四个字。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虽然都是恒久到让人心惊胆战的词汇,却都缺少了那种感觉。”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听着莫扎特与人讨论自己随口胡诌的地老天荒论,倒是夏语冰从来不曾有过的经历。
尔朱纁伸出手,“喏。”他指着远方那条绚烂的地平线,“我喜欢的景色有草原、海洋、天空,现在发现又多了一样,沙漠。”
“该不会说喜欢沙漠的原因是‘因为是跟你一起来的’吧?”夏语冰啼笑皆非地说。
“全中!”尔朱纁严肃地收回手,挠了挠后颈,“妈妈的,痒死我了,这个破地方!我是要多恨有多恨,恨死它!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地狱?!”
身后经过的人听见了都狂笑。
里奥更是笑得直不起身,“早就跟你说过这是个鬼地方!”
“你明明说没我想的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