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柯特满脑子考虑着她如果在意大利他的生活会变成何种模样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总是在思念她。
在那以后,他花了很多心思教她语言,帮她收集留学必须的信息,指导她关于考试的内容,甚至还在假期拿着相机去各地拍照采风拍下美丽的风景寄给她。
就这样两人一起努力着,秘密地计划着未来。
柯特在有意地加深阿南对来意大利的信心的同时,心里一直知道阿南的家庭背景会成为阻碍她离开日本的高墙。可是阿南拥有的交涉才能他也心知肚明,他觉得她可以凭自己的能力翻越它。阿南自己也总是笑呵呵地跟他说‘一切没有问题’。
一边是外祖父对她继承家业的期望,一边是他对她来意大利的期望。若非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柯特真的不曾考虑到阿南或许会被这样的分歧逼到极限。
阿南已经把手藏到了背后,却见柯特还一直沉默着。她主动开口逗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我为了冲破家庭的阻碍奔到你的身边都已经这样了。不感动吗,茱丽叶?”
柯特站起身来:“你来到意大利后我也不会照顾你。”
阿南没料到他居然会这样说。在愣了片刻后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哦,这样啊,没事——”
柯特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揉了她的头,打断了她的故作潇洒。
阿南抬起头来望向已经比她高,需要她仰视的柯特。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曾经做了什么。作为回报,只要你在意大利我就会和你在一起。当然也不可能每时每刻,只在你需要的时候。”
柯特并没有说什么体恤的话,就连语气也一如往常一般平平淡淡毫不温柔。可他的话语戳中了她至今以来一直默默忍耐的部分。
泪腺就像坏掉了一样,泪水哗哗奔涌而出。阿南毫无美感地大哭了起来。
面对这样有点恐怖的景象,柯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认识那么多年,阿南每次见到他总是表现得很快乐,他一次都见过她哭。在如鲠在喉的尴尬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只憋出了一个字:“喂。”
阿南靠过去把脸埋在柯特的肩头:“不顾一切地说要去意大利什么的,大话都放出来了,万一考试没通过怎么办?真去了意大利若是你讨厌我粘着怎么办?砍掉手指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好痛啊在喷血啊要死了之类的事情!柯特,我逊毙了,明明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其实心里一直很害怕。”
柯特迟疑了片刻后,抬起了手臂揽住了她的肩头。阿南的个子一直很高,毫无小鸟依人的感觉,以至于柯特至今才发现,她的身体可用一条手臂完全圈在怀抱里,纤细而柔软。
发泄着感情的阿南浑然未觉:“手指好痛,会不会再也不能动了就这样残废了?怎么办,把鼻涕蹭在你的衣服上了,好丢脸。”
柯特心中刚油然升起的柔软情怀顷刻就被覆灭了。他轻轻吐出口气,无奈地任她继续蹂躏他的衣服。
当年九月,手指已经恢复部分功能的阿南以全科满分的成绩通过了米兰理工的入学考试。
得知成绩的那天,所有知情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因为阿南在日本上学时成绩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就算米兰理工的入学考试再简单,也不可能低于中学的水平。
阿南笑嘻嘻地对乙春解释说:“这是爱的力量啊。”
乙春却用鸡毛掸子胖揍了她一顿:“老娘早就怀疑你比起念书更喜欢玩了!否则以你当年一念书就跳两级的水平怎么会从日本小学的一年级念起!”
阿南就带着被乙春揍出来的爱的痕迹,独自踏上了飞往意大利的飞机。直到飞机起飞她都没有见到宗太郎来送行。
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宗太郎的原谅。阿南在伤感了数分钟后,叫住了空姐:“什么时候吃午餐?”
目送飞机在视野中化作小黑点的乙春长叹了口气。壮真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她靠在他的臂膀上说:“算了,女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
“但是她不会忘记你,会一直思念着你。”
乙春抹了抹眼角:“好了,别说伤感的话了,回家吧。”
他俩一转身就对上了由小弟们跟随着走进大厅的宗太郎。宗太郎穿着相当正式的和服,满脸严肃。在见到乙春夫妇后,他虎着脸问:“那忤逆的子孙在哪里?把她叫来。”
“呃……她已经坐飞机走了。”
“什么!”宗太郎快步走到玻璃窗前往外四处张望。
看着他状似落寞的背影,乙春和壮真对视一眼后,都明白了来龙去脉。
来送行还迟到还失落,让小辈到底是该假装看不见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父亲大人?
组队
等阿南完全倒过时差,办理好入学手续安顿好住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她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生活在异种语言的氛围中。
意大利的面积并没有日本大,国内遍布铁路,交通非常方便。尽管柯特并不居住在米兰,但还是能如他允诺的那样,在阿南需要他的时候保持随叫随到的状态。
只是阿南看得出,柯特最近很忙,而且是那种需要流血的忙法。
所以当阿南在早晨推开租住的公寓的门,发现柯特非常悠闲地坐在她的门前折纸玩的时候,她感到非常诧异。
“ciao,柯特,这么早?”
“完成工作后就直接过来了,但是时间有点早就没有敲门。”柯特把折纸收紧口袋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起吃早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