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听了之后,便蹙眉厉声呵斥:“真是没规矩,什么浑话都敢往大小姐耳边递!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马奇只差把头埋进领口里了,吓大气不敢喘一下。
林婧婉笑着摆手道:“不妨事,是我叫他们去的,他们也是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她说着,便示意春兰把准备好的赏银拿出来,看着马奇和姜来两人胆怯的接了,继而同时双眼迸发出意外欣喜。
“大小姐,这,太多了些吧!”
林婧婉给的赏银每人足足有二两重,这对她来说固然不算什么,但是他们在这府里几乎半年的工钱,二人委实感激涕零。
两小厮都是穷苦出身,前不久被卖进府里为奴,背景干净,所以林婧婉才敢用。
“是我赏你们的,就都好生拿着吧,这钱是从我私户中出,不进公中账目,杨管家不会拿这个为难你们。
此外办事所需花销另外计算,不必用你们私人填补,日后若肯好好办差,我还有额外的赏赐。”
两人几乎是没有考虑,便磕头如捣蒜,均表示愿意为了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天后,腊月二十八。
林婧婉获准外出游花灯会,在林惜芷又是跺脚又是咬牙的愤恨中,大大方方的带着春兰上了府门前单独为她准备的马车。
此时朝廷大多数府部的官员都放年假休沐,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结交时期,京中各大酒楼烟花画舫每天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朱禀衍倒台后,他所代管的锦衣卫现奉命与东厂合并,合称“厂卫”,归李重意全权节制。
而李重意也因此有了“厂公”这个新的称呼。
西子坊内,人声鼎沸。
坊门前整齐停靠着的高蓬马车个个华贵非凡,让林婧婉不禁想到陈府设宴请李重意过府的那次。
马车在街角停下,林婧婉坐在车里等着,马奇和姜来则是换了身富贵公子的衣袍,扮做纨绔模样,大大方方的携手进了这座享誉京城的青楼。
门内照旧有小丫鬟端着点花茶驻内迎客,两人正欲将袖内准备好的茶水钱拿出来,却见老鸨徐急跑来,拉着两人的胳膊直往旁边挪。
“哎呦我的小公子爷,您可别站在这处,待会可有贵客到访,要是冲撞了可不是好玩的。”
马奇之前来过一回,对这老鸨有些印象,便笑着问道:“向妈妈今日打扮得这样艳丽,可是在等什么贵客?”
向妈妈见马奇年轻机灵的模样,冲自己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也有些欢喜。
便也笑着道:“小公子爷约莫不常到我们这儿来,今日厂公的升官宴可是好几日前就定下的,整个水湘楼都给礼部侍郎吴大人包下了,您二位要是想进去里头玩,可以到鼓琴楼和引凤阁里去点喜欢的姑娘们来相陪。”
姜来好奇道:“妈妈说的厂公是谁?为何先前不曾听过?”
向妈妈闻言上下打量姜来,见他身上没什么名贵饰品,衣料一看就是从成衣铺子里买的,脸上的笑容便垮了几分。
挑着眉轻嗤道:“这李督公升任厂公的事情,这几日在京中都传遍了,几乎是除了年关之外最重要的事了,怎么小公子消息这般不灵便,竟然还不知此事?”
马奇连忙替他遮掩,笑着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子递过去:“向妈妈勿怪,我这兄弟腼腆得很,平常也只知道在家中读书,甚少出门结交,我这今日不就带他出来长长见识了吗?还劳烦妈妈差人去给我请一下莹莹姑娘,我先前就定好她的牌子的。”
老鸨见到了钱,便没有不开眼的,忙笑着喊人过来张罗,将人安置去了引凤阁。
前脚刚忙完,便见门口街边上出现一队整齐的番子们,粗喝驱散着将西子坊前驻足调笑的男男女女们。
起先这些大腹便便的恩客被粗暴推到一旁时,还面上愤愤意欲理论,但一见来人服装,便瑟缩的主动退避到更偏僻的角落,生怕碍了别人的眼。
眼见得一位身着黑袍绣金云纹大氅,腰间碧玉束带,周身贵气的男子从华贵的八骏马车上下来,只裨睨的朝众人看了一眼,面前一众等便不由自主的一同跪下,口呼“厂公千岁!”
礼部侍郎吴铭复闻讯,带着一众便服官员从西子坊里头匆匆出来迎接。
疾步奔到李重意面前时,便也笑着掀袍子跪倒,拱手道:“方才下官出来眺望数次,均未见厂公驾临,以为厂公被公事所阻,便派了人到东厂去请,没想到厂公却先到了,有失远迎,下官真是失礼了。”
说完,便结结实实的伏地磕了个头。
李重意负手立在他面前,略微含笑静等他把话说完之后,才淡淡笑着开口道:“吴大人有心了,这地上凉,请大伙都起来吧!”
吴铭复笑着道谢起身,躬身在左侧指引李重意进西子坊,接着才是黑压压的一众人有条不紊的跟了进去,短暂的紧张沉寂之后,门前的迎客气氛又热络起来。
林婧婉一身月白色缠枝翠鸟纹绒毛薄氅,与春兰静静的伫立在一丛百年大树之后,将西子坊门前的景象瞧了个清清楚楚。
李重意?他今日也来了这西子坊?
今日宋缺在此喝酒,她便也命马奇和姜来来此设宴请王三,两拨人点的都是莹莹姑娘。
便是想着待宋缺酒劲上头,争风吃醋借机闹出乱子来,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拿住宋缺,然后再顺藤摸瓜的揪出王婆和冯氏来。
但今日李重意也在,若是有人闹事,弄不好就惊动了东厂的人。
林婧婉心里盘算片刻,便转身几步上了马车,吩咐春兰:“你去买两套男装过来,看来咱们今日也要逛一逛青楼了。”
乔装打扮混迹进去,这对林婧婉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原本就胆子大,为了达到目的无所畏惧,可春兰就不一样了,听说小姐要进去逛妓院,吓得腿都软了。
又连连苦劝好几遍,见小姐依旧执意要去,只得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