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哄她:“今晚就让你吃锅子。”
今日是初一,监生们放假,乔琬也沾光得个?休沐日,可以自行安排晚间时光。
阿余得了许诺,喜滋滋择菜去了。
吃什么锅子?自然不能是油辣的。
遵从大夫的嘱咐,饮食要清淡。乔琬将泡了一下?午的大米分出一半,倒入研钵研磨细腻,另一半铺在砂锅底,混合磨好的米浆大火煮开?,等煮到开?花后去米留汤。
看不见?米粒,浓稠顺滑,这便?是粥底火锅,又称“毋米粥”。
以粥糜为?底,涮菜喝粥,食材下?锅顺序皆有讲究。
其实按当地人的做法要将清远麻鸡剔骨熬成?上汤,加入一年以上香米大火焖煮两时辰,待粥米完全?酥烂后,用网筛滤渣沥出粥水。
只是现在条件有限,鸡汤有,其他二?三没有。
到了晚间,红漆木色的小桌案上摆了满满一桌子,一人一口小砂锅,菜有枸杞叶、茼蒿叶、白贝、花甲、虾子、黑鱼片,两碟嫩牛肉取的牛身上雪花、肥胼部位,一碟片成?薄薄片的嫩猪肝,还有一碟马蹄豕肉滑并一碟牛筋丸。
乔琬还用剔下?来的鱼皮做了道凉拌鱼皮,口感脆爽酸辣,伴着芜荽的清香,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很是开?胃。
阿余见?到真的有锅子,高兴坏了,忙前忙后端来碗筷,又主动替乔琬调蘸料。
乔琬嘱咐,吃之前先舀碗粥喝,此谓提气暖胃。
然后按照海河鲜、荤菜、蔬菜的顺序依次下?锅烫煮。
浓浓的粥水可将海鲜烹出的鲜味锁住,与粥水融合,否则,蔬菜中的水分太多,会失了鲜味。
肉只要新鲜的牛肉和豕肉,打个?鸡蛋进去和新鲜牛肉搅拌均匀,烫熟后牛肉嫩滑无比,自带一股奶香味。
蔬菜吸收了粥底中前序食材的油脂和鲜味,最后再打个?鸡蛋下?去,喝碗融入了各食材精华的粥收尾,回味无穷。
三个?人关了大门畅畅快快地吃着,吃着吃着,阿年忽然就哭了。
起初小小声抽泣,隐在砂锅的咕嘟咕嘟里,众人专注自己眼前的锅子,无人察觉,后来幅度越大。乔琬察觉了,侧头询问,谁知问后对方更?加难过,最后“哇”地一声,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这可吓坏了两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按阿年的性子,又是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的。乔琬忙柔声哄着对方,指挥手忙脚乱的阿余去取帕子,不小心取来擦灶台的脏帕子,又被乔琬给拧了回去。
阿年看着兵荒马乱的两人,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怎的了这是?总不至于好吃哭了。”乔琬给其顺背,有意使气氛轻松点,打趣道。
阿余重新拿来乔琬的干净帕子,乔琬接过,擦去阿年脸上泪痕和嘴角残渣。
方才哭得太急,这会阿年还在止不住抽抽噎噎,不时打个?嗝儿出来。
闻言,颇为?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看着因担忧自个?的小娘子和阿余:“这、这粥,从前在家我娘也会做。”当然食材不可能有她们现在吃得这么丰富,但味道和口感总是差不多的。
原来是想家了,乔琬满目怜惜,“你是岭南人?”
这也算从侧面证明?了乔琬做得还原,得此评价,她心里是满足的。
“不怕,等咱们有钱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常回家看看就是了。”她这样安慰着,也羡慕阿年,至少家中还有长辈能够牵挂。
阿年答道:“不回去了。我爹赌钱还打人,我娘受不住跑了,他们把我卖了换米吃。”
阿余闻言,感伤自己的身世,也沮丧道:“我也不回去,回去只能吃掺了麦麸的稀粥,只有兄弟才能吃干饭,比不上这里一点。”
乔琬沉默地伸出手,在二?人的头顶摸了摸,叹道:“那便?不回去。想吃什么了,告诉我做就是了。”
自上一次姜五娘子吐露心结后,似乎就把她这儿当成?了个?倒苦水的好地方,还真被她蹲到过几回吕七郎,只是高门淑女如何日日寻得到出门的借口?这不,这天就有姜府的下?人来请乔琬,说家中五娘想念她这的火锅,请她带着锅子底料上门布置一顿。
至于菜蔬——不用管,府里厨房应有尽有。
上午又没什么事,看着丰厚的酬金,足有五两的银锭子,乔琬笑着应了:“客人稍后,奴去取家私。”
姜亭晚虽没说要吃什么锅底,乔琬却熟悉她的口味,直接擓了鸡汤菌子的装进坛子里,又带上做工精致的铜制双耳小锅。
姜五娘子喜清淡口味,吕七郎却无辣不欢,这一点上,乔琬不免又暗暗替姜亭晚捏了把虚汗。
后世不是有句名言叫做“爱就是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吗,又有说“一定?要找个?能吃到一起的人过一辈子,否则就是两个?人的痛苦”,父辈的矛盾暂且抛开?,他们两个?性子就天差地别,真的能幸福吗?
不过,乔琬转念又一想,这二?人成?不成?还两说呢,干她何事?操这心,后世还有说“爱是互相?迁就、克制己欲”的呢!
许是这些日子听?姜五娘絮叨得多了,她不自觉关注起二?人的进展来。
乔琬在心里八卦了一番,面上和和气气地同姜府的小厮一笑,登上了姜亭晚派来接她的马车,将店里交代?给两个?丫鬟。
一路颠簸后,马车停在了姜府的一处偏门。
乔琬被早守在门口的丫鬟领着,穿过回廊曲折、假山清池,进到姜亭晚所住的循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