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亭在阳台上,依次拨通了齐连山丁嘉文的电话,但一个都没能接通。
他靠着年久失修的水泥扶手,隔着斑驳的玻璃窗,看向电视里有些模糊的画面,最后把电话打到了秦冕那里。
“怎么用这个电话打给我?”突然接到边亭的电话,秦冕也很惊讶,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满嘴跑火车:“想我啦?”
边亭开门见山,“靳以宁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冕正色下来,避开人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对边亭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半个多月前,泰国海域发现了一条沉船,底部船舱里锁着三十多具尸体。”
“嗯。”
这起事件,中秋家宴那天,边亭曾在蒋晟家听蒋天赐的几个手下闲聊提起。
“死者都是外籍劳工,来自东南亚各国。”秦冕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通过收集到的船只残骸,泰国那边确认,沉没的这艘船来自四海集团。”
边亭蓦地站直了身体,“也就是说,这次四海集团确实牵涉进去了。”
“对。”秦冕的声音含含糊糊。
四海集团的手段向来隐蔽,又擅长钻法律漏洞,因为这艘船的出现,有机会将蒋晟蒋天赐靳以宁三人同时拘留,对警方而言,已经是近几年来的最大突破。
“这次有把握吗?”边亭问。
“没有。”秦冕并不乐观,“目前还是缺乏最有效证据。”
据四海集团相关负责人交代,涉事的那艘船半年前就超过了年限,他们已经做了报废处理。后来这艘船是如何重新涂装后出现在东南亚海域,又如何被用于人口贩卖,他们概不知情。
“我们核查过,情况确实就是这样。”秦冕用白话叹道,“这下难办了。”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四海集团有很大的可能和这起境外走私案无关,但警方还是借题发挥,将蒋晟等人全部拘留审问。
“难得有机会直接审问蒋晟那一家子。”秦冕带着点盲目的乐观,笑道,“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的被我们审出什么别的线索来呢。”
“最长能拘留他们几天?”边亭不对没有发生的事抱有幻想,语气依旧紧绷。
秦冕笑到一半,笑不出来了,尴尬地说道:“没有证据能把他们正式逮捕的话,我们最多只能争取拘留他们十四天。”
“十四天…”
这时,电视上正好播放着靳以宁出席活动时的视频,看着画面里的人,尽管知道很不应该,一个念头还是直白地闪过边亭的脑海——十四天这么长时间,靳以宁在里面怎么办。
靳以宁双腿瘫痪六年,身体状况一直良好,得益于专业医疗团队全天候的科学护理,和严格的康复训练,收押所里显然是不具备这些条件。
尽管边亭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但秦冕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隔空读心的本领。
“阿亭,我知道你在他身边这么久,多少有些感情。”秦冕没有责怪他,“但是要注意自己的立场,兵是兵,贼是贼。”
“对不起。”
隐秘的心思被人看穿,边亭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也别太担心他…”话说半截,秦冕意识到这个说法有些不妥,急急转了个弯,“靳以宁情况特殊,我会交代同事,多留意他的身体状况。”
“多谢。”边亭说。
边亭因为这个原因和自己道谢,让秦冕觉得有些讽刺,他继续对边亭说道,“四海的律师团不是饭桶,他们不会让蒋晟他们被拘留这么久,时间有限,警方会抓紧时间找线索,四海集团那边就靠你盯着了,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
有了秦冕先前给的那颗定心丸,这次边亭回应得很干脆,“明白。”
这通电话不合规定,秦冕没有和边亭说太多,很快就收了线。
电话挂断后,边亭独自在阳台上站了许久,转身进了客厅。客厅里的那台老旧的电风扇慢悠悠地转着,新闻已经播完,开始放午间档老年人最爱的养生座谈节目。
再次回到现实世界,那些不该属于他的情愫,如一滴雨水汇入大海。
不能留一点痕迹。
【作者有话说】
架空背景,相关法律法规都是我瞎编滴,不要对应现实哦。
◇是我,边亭。
秦冕大半辈子都在追查四海集团,对他们的行事作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蒋晟前脚刚被带走,四海的律师团队和公关部门即刻开始发力。短短五天时间,迫于舆论压力,蒋晟、蒋天赐、靳以宁就因为缺乏证据,被无罪释放了。
“怎么还没出来。”收押所外,弹头单手扒着车顶,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吧。”
距离规定时间还有小半个钟头,收押所门前那条不宽的马路已经被堵得连条狗都挤不过去,数十辆黑色的车子依次排开,上百号人等在门外,大有晚一分钟放人,他们就要冲破大门,把收押所踏平的架势。
这些都是四海集团的人,特地来接各自的老板的,听见弹头这么说,周围的人一下就吵嚷开了,“他们敢不放人!”
“无凭无据把人抓进去关这么久,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等蒋总出来,看不告死他们!”
“都闭嘴。”齐连山双手环胸,靠在车的另一侧,扭头瞥了一眼几个刺头,以示警告,“安分等着,别再惹事。”
始作俑者弹头忽然抬手指了个方向,“快看!后面那个是不是边亭?!”
齐连山连忙朝弹头指的方向望去,墙边除了去穷无尽的人潮,哪里有边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