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里“跳房子”的红红被他吓了一跳。
肖德虎冲进屋来,只见桌子上堆满了礼品,屋子里挤满面了人。包科长、谷主任还有一些工友们都来了。
包科长抓着他的手说:“德虎,祝贺你啊,愿望终于实现了,是哈?”肖德虎感激地说:“包叔,谢谢你啊。”“谢什么!我是给部队送好苗子,是哈?”包科长说着又冒出了山东腔。
大伙儿纷纷和肖德虎握手,祝贺。胖环子最爱热闹:“来来来,德虎,祝贺你,照个相,留个纪念。包科长
,照啊!”包科长举着相机,一个劲地照着。陆小梅也过来了,抱着肖德虎的肩膀:“包科长,给我们俩来个。”
胖环子开着玩笑:“陆姐,你别抱那么紧好不好?你看,德虎都脸红了。”陆小梅大大方方地说:“有什么可脸红的?姐姐和弟弟亲热点不行吗!”胖环子大声说:“行。”小声嘀咕,“哪儿热闹哪儿有你的份儿。”
大伙儿轮流和肖德虎照相。
正房里,几个老太太和肖长功坐在炕上说话。
老张太太介绍着:“我说的这个主儿,你知道,就是后街刘胡子的闺女,刘淑荣。正经人家,知根知底儿。闺女俊呢,两条大辫儿水光溜滑,就这么破四旧立四新,死活不铰。”老王太太立刻反驳:“你说淑荣啊?不行,大了点,我约摸比德虎只大不小。我说的这个,小,二十刚出头,一对小虎牙,整天笑模嘎的,小模样可招人疼了,我就是没有儿子,要是有,我自己留着当儿媳妇。”
老李太太却摆着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是不是老荆的闺女荆美丽?还没开扎呢,太小了。”老王太太说:“小点好,经抓刷,女人老得快,差的大一点,一老就找齐了。”
老李太太夸着自己的主道:“我说的这个主儿,小德虎三岁,高中毕业,人长得拿出手去,赢人的是,闺女聪明,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一准儿考上大学了,就想找
个当兵的。”
三个老太太互不相让,有褒有贬。
肖长功急忙摆手说:“不急不急,德虎才当上兵,不能谈对象,太早了,太早了!”老张太太反问:“早什么早?你多大结的婚?”老王太太说:“再说了,也不是让他们现在结,先定下来搁着,谁管得着?”老李太太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
肖长功快要招架不住了:“你们别嚷嚷,一个一个说!”
老张太太说:“你不用寻思,就是淑荣合适。”老王太太道:“不行,大了,大了,德虎一定看不上眼儿,还是荆美丽,抗抓刷。”老李太太说:“光脸蛋儿漂亮有什么用?得为下一代着想!”
肖长功打断她们:“好了,别戗戗了,看德虎的吧。”
肖家小院里热闹非凡,何玉满却独自在肖家院门口徘徊着。等到肖德虎走出院子,玉满的眼睛一亮,轻轻地喊了一声:“虎哥!”肖德虎立刻就向她跑了过来。
玉满家门口贴满了大字报——何建辉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揭开何建辉的画皮!……大标题触目惊心。
何家人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迎接着肖德虎,热情异常。何父主动招呼着:“德虎来了?快屋里请!”何母笑没了眼睛只见牙:“哎呀,德虎,有日子没来了。进屋,大婶给你做了可口的饭菜,尝尝我的手艺。”
邻居们站在远处指手画脚,嘀嘀咕咕。
一个近邻
挺了解情况:“听说是玉满的对象,快当兵了,还是特种兵。”另一个邻居也啧啧称赞:“小伙儿不赖,仪表堂堂,身体够棒的。”“嘘!听说是个痞子,可能打了,十个八个的靠不近身。”一个邻居不知从哪打听了来。
近邻替何家解释:“出身不好有什么?人家玉满长得漂亮,等嫁了军人,门口挂上光荣军属牌,这些大字报都是给人家乖乖地揭下来。”
何家父母骄傲地瞅着四邻,簇拥着肖德虎进了门。
玉满家里摆了满满登登的一大桌子丰盛饭菜。
今时不同以往,何父一改当初地盛情夸着赞着:“打眼我就看德虎是个好孩子,要个儿有个儿,要块儿有块儿,你们瞅瞅他那两道眉毛,多浓,英姿飒爽!玉满好眼力!”何母也不闲着:“我就看这孩子体性好,话不多,句句咬木头,不像这三个小子,虎啦吧唧的,成天咧咧张酱碟子嘴,没个收缩。”
玉满的哥哥们也是一番捧场:“那是啊,虎哥和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家见过世面……”
一堆热情赞美的话。
肖德虎只顾低头,一个劲地吃着,没有一句话。
傍晚时分,玉满倾情地在俱乐部台上跳着《八角楼的灯光》……肖德虎默默地看着。玉满裙裾飘飘如绿林仙子。
肖德虎大声地问:“玉满,你爸你妈真的同意咱们俩好?”玉满一边跳着一边说着:“你还看不出来啊?”肖德虎
不大高兴:“是不是看我要当兵了?”玉满不加隐瞒:“虎哥,我说实话,有这方面的原因。”
肖德虎摇了摇头。
玉满跳着喘着说着:“虎哥,你得理解他们。我们家出身地主,这些年,一来运动我们家遭老了罪了。我的三个哥哥,都老大不小了,可到现在,一个也没找到对象。我三个哥哥你也看到了,长得怎么样?可不管什么样的闺女,一听说我家出身不好,人家面都不肯见。”说着说着玉满哭了,“我们怎么了?我爷爷是地主,我父可不是地主啊,我妈也不是地主,可我们家背了地主的包袱,一辈子抖擞不掉了。我爸发了狠,说一定要我嫁个军人,给家庭挣回点面子。”
肖德虎没好声没好气地问:“所以听说我要当兵了,就同意咱们好了?”玉满点头。肖德虎问:“那你呢?”玉满满眼是泪:“我是真心喜欢你,不管你当不当兵,我都喜欢。虎哥,你不喜欢我吗?”肖德虎点头说:“喜欢。”玉满追问:“你怎么喜欢?”肖德虎愣了:“你让我怎么喜欢?”玉满哭着:“那一天,就在这儿,你干什么了?”肖德虎愣愣地说:“我没干什么啊!”玉满气道:“你看我哪儿了?”肖德虎尴尬了:“玉满,对不起。”玉满恨恨地说:“谁让你对不起了?”肖德虎说:“我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玉满道:“我也不让你
赔礼道歉。”肖德虎问:“那你让我怎么着?”玉满说:“你上台上来吧!”
肖德虎噌地一下跳上了台。玉满闭上眼睛,把樱桃似的朱唇递了上来。肖德虎明白了,捧着玉满的俏脸,一阵狂吻。
大街上,玉满大胆地挽着肖德虎的胳膊,幸福地走着。
肖德虎身穿军装,扎着军用皮带,玉满戴着肖德虎的军帽。玉满靠着德虎的肩膀说:“虎哥,听说你们一年好几套军装,穿旧了的千万别丢了,给我留着。”肖德虎答应着:“我尽量省着穿,给你弄套新的。”玉满撒着娇:“不,我就要旧的,现在旧军装最值钱了。”肖德虎毫不犹豫:“行,这个要求可以满足。”玉满又说:“哎要是能弄着旧军帽,给弄三个。”肖德虎为难地问:“三个啊?”玉满要求着:“要弄就弄三个,少一个,我那三个哥哥能闹出人命。”肖德虎体谅着:“可也是,咱们市为了抢军帽死了好几个人了。”
正说着,几个小痞子迎面过来。一个为首的痞子歪戴着军帽,上来招呼:“哥们儿,行啊,刚当了兵就挂上马子了。”肖德虎不搭话。另一个痞子吐着烟卷:“哥们儿,不够意思,当了兵就把马子让出来呗,别好事都让你自己占了。”肖德虎还是不搭话。歪军帽气急败坏地大骂:“妈的,跟你说话呢,不想理哥们儿?欠揍啊你!”肖德虎就是不搭话。
痞
子们抓鼻子上脸:“这小子不识抬举,打!”小痞子们对肖德虎动起手来。可任凭他们怎么打,肖德虎只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还手。小痞子们觉得无聊了:“这小子太窝囊。算了,没意思,放了他吧。”
肖德豹抹去脸上的鼻血,还是一句话不说。
小痞子们散去了。
玉满惊奇地问:“虎哥,你那么能打,怎么不还手呢?你怕他们?”肖德虎笑了笑:“我不能还手,我要是下手,这几个不够我两脚踹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打架,人家会说解放军和群众打起来了,影响不好。再说,部队要是知道了,我就当不上特种兵了。”玉满哭着说:“虎哥,你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