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抬头:“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胡乱替你答应条件?”
“怎么会?”崔崐鼻子里哼一声:“你了解我的脾气,我最不喜欢欠人情,既然她保证不会伤害郡王,答应也无妨。”
珍娘放下心来,两人相依了一阵子,崔崐忽道:“你方才说,是用嘴喂我吃的药丸?可惜了,我竟没醒。”
可恶,说了那么多,他就着重记得这个?珍娘恨不得把他打一顿,拳头刚举起来,崔崐又开始哎哟哎哟。
珍娘无奈放下拳头,再次抬首:“怎么——唔。”
后面的话,都被崔崐吞掉了。
澹台桢在外踱步,心下拟定了对策,招来司南与黎川,一一吩咐下去。司南不由得笑道:“如此,不仅是杨国舅,杨娴妃与杨家,都岌岌可危。”
黎川远远看向崔崐的帐营,也舒展眉目。
“哎,郡王,你看,那是世子爷。”
澹台桢抬眸,只见澹台怀瑾屁颠屁颠地跟着丛绿,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手中的折扇一摇一摇的,很是碍眼。丛绿丫头只是两三个字地应着,满脸一言难尽。
这小子,还是喜欢粘着女人!澹台桢的面色沉下来。司南和黎川想起那一个又一个抬进世子爷住处的漂亮女人,咂咂嘴,从珞州贵女到烧火丫头,世子爷的口味下降不少啊。不过,丛绿这丫头,姿色的确不错,而且跟在郡王妃身边久了,自有一股别样的气度。
丛绿先发现了澹台桢,忙忙行礼。澹台桢目光在食盒上停了停,问:“她还未用早膳?”
丛绿回答:“还未。”
“那快去罢。”
丛绿应了一声,绕过澹台桢往主帐走去。澹台怀瑾笑嘻嘻地叫了一声,眼睛却还随着丛绿:“表哥。”
澹台桢一哂:“你最近在干什么!”
澹台怀瑾下意识地脖子一缩,讷讷:“那个,练练箭,骑骑马,到处走走——”
“哼,昨日我去你帐中,你的弓箭已经生尘,只怕是狩猎之后就没用过罢。骑马?你的坐骑,大约已经胖了一圈。”
“表哥,咱们是来过节的,放松放松有何不行?”
澹台桢眉头一皱:“你是放松在何处了,心知肚明!”
澹台怀瑾噎了一下:“我又没越矩,只是喜欢吃她做的吃食而已。”
“最好如此,你的风流艳事,已经在北盛广为流传,皇叔与皇婶,殷切地期盼你早归呢。”
这番话说得澹台怀瑾抖了抖,露出讨好的笑容来:“我这就去练骑射,表哥,回了北盛,你要救我呀,千万要救我呀,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
司南与黎川无语望天。
澹台桢喝道:“还不快去!”
澹台怀瑾一颤,脚底抹油跑了。等走出很远,澹台怀瑾拍拍胸口,不服气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表嫂搬入主帐,表哥自己也没操练。着实过分!过分!还有司南和黎川两个人,看我的是什么眼神啊!我压根没把丛绿这丫头如何!”
话音刚落,丛绿的模样便浮现在眼前,时而笑容明媚,时而神情专注。
澹台怀瑾心中涌上一股从来未曾感受过的甜,仿佛拔丝山药上的糖。澹台怀瑾扶着心口,捂脸。这些天他到底怎么回事啊,一想起丛绿这两个字就是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下了蛊似的。
长到快十八岁,见过无数美人,他从来都是如花一般欣赏怜惜,从不曾有这等奇怪的感觉。
“世子爷,您怎么在这儿发呆,是中邪了么?”一名路过的士兵见澹台怀瑾一直杵着,挠挠头问。
澹台怀瑾仿佛被烧着尾巴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你胡说什么?谁中邪了?本世子怎么可能中邪?你才中邪了呢!”
世子爷虽然身份尊贵,却一直有趣活泼,和底下的弟兄们能打成一片,因此士兵说话就随意了些,没想到世子爷不同往日,连珠炮似的发出一连串反问。
士兵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澹台怀瑾已经气急败坏地走了。士兵瞪着眼看了半晌,喃喃:“不会真是中邪了罢?”
澹台怀瑾的贴身护卫百星正在将出席宴会的行头熨烫,忽地感觉一阵风卷进来,兀自坐在案几旁喘气。百星十分诧异,这是又被郡王训了?被郡王训了之后,他们下人最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被世子爷迁怒。
百星悄悄转过脸,继续熨衣服,连呼吸都放轻。然而等他把衣服都熨完了,世子爷还是坐在案几旁喘气。百星诧异不已,纠结着要不要问一下,澹台怀瑾却冷不防站起来,把案几拍得震天响:“你才中邪了,你们全家都中邪了!”
百星惊悚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险些当场石化。
帐中陷入诡异的安静。
盛怒之间,鼻尖传来一股糊味儿,澹台怀瑾使劲嗅了嗅,奇道:“百星,什么东西烧焦了?”
一股黑烟从百星余光飘过,百星一转头,猛地炸了:“世子爷,你的衣服!”
还是世子爷最喜欢的,牙白流云锦做底,两边袖子以金线绣出飞天凤鸟的礼服!
这套礼服,花了珞州技艺精湛的绣娘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澹台怀瑾还未对外穿过,正准备在格木晚宴上一展风采。
此时,本该是凤鸟神采飞扬的顶羽上,糊了一个焦黑的大洞,整件礼服,就这么毁了!
比大洞更焦黑的是澹台怀瑾的脸。百星心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下:“主子,百星一时不慎,请主子责罚。”
从遇见表哥便积累起来的怒火窜到了顶峰,澹台怀瑾指着百星,破口大骂:“连件衣服都熨不好,你是想气死我!格木宴会,你让本世子穿什么?你是中邪了么!中邪了么!中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