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凌颜见过他。去年成年礼的那天,母亲还专门向自己介绍过这位先生;过年期间也是,自己甚至收了他的大额红包。
想到这儿,凌颜不忍有些郁闷。不过至今,他也只记得这人姓“凛”,名叫什么全然不知。
回忆至此,凌颜也微垂头回应那人的话。但表情木讷,像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静滞的气氛,在杨静淑终于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而缓解,她轻轻放下盘子,手搭在凌颜手上:“颜颜,这位是妈妈的新丈夫,凛介骅(hu)。”
当天她把凌颜叫来自己住的房子里,就是为了重新介绍这俩‘父子’。这时她坐下在凌颜身旁,也是怕儿子介怀自己会不偏爱他,儿子什么都不爱说,于是她也顾虑的比较多。
对面的先生顺势递出一张名片——伯克纳建设集团‘董事局主席兼总裁’-凛介骅。
中国最大的民营建筑企业创始人,企业前身为西沙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创建至今已有二十二年,在十九年前正式全面完成集团化组建。
十年前,伯克纳取得了国家公路、市政、水利三个总承包的一级资质,成为国内非公有制企业中唯一一家拥有这三项总承包一级资质的企业。
前年开始,伯克纳一路高歌猛进大肆收购国有企业。凛介骅第一次出手,就在同省内一次性收购了15家、资产达40亿元的国有企业,条件就是承担162亿元的企业债务。
魄力和决断力是他人所不及的……
以上这些都是凌颜私下查到的,对于自己继父的事迹,他自然心带钦佩,没人会对强者抵触。可‘父亲’一事凌颜无法立即接受、也绝对唤不出口。
天亮得晃眼,从高等住宅小区出来,没有了浓密的绿植遮挡,阳光直射而下,刺眼。
凌颜随即扬手挡住光的路径,闭上眼缓了缓一直逞强睁开的眼睛。感受到酸胀和热泪盈眶的感觉后,呼出一口气。
他想起了定格在39岁的父亲——将篮球带入自己世界,会兴奋地和自己为一个跳投欢呼,为激烈的篮球比赛攥拳……
再次喘了一口气,他跨步向前离开了这方不熟悉的地方。
……
……
街上行人漫步,红绿灯尽责运转。当天云朵片片遮日,看不见太阳,不凉不热。
路过一处围墙,墙角还冒出簇簇杂草,和牵楚然一起走过的不知哪条路很像。想楚然了!
此时已经进入暑假,期末完美落幕。吵架的那天是6月13日,距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没有见过她——没描摹她的样子、亲她的脸、听她叫自己“凌颜”。
盯着手机通讯录里的‘然然’二字,终是没有点下去。“她会怪我没担当,明明事情还留着一地鸡毛的惨样没解决,怎么好意思道歉啊。”凌颜这样自我检讨着,把手机揣回兜里。
天空中的云这才终于愿意漏出一丝辉光,洒于街道,就落在他身旁……
……
微信——‘我喜欢你’
一条加友申请附带消息跳了出来,直白的一如当初高三的凌颜。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楚然也坦率地回复过去。
‘凌颜?’‘我哪里比不上他’消息再次发送过来。
楚然心里顿时涌上烦躁,对方过于不依不饶了。
‘你会穿着一身白衣服为我洗带颜料的画具吗’
‘不会’‘白色不好洗啊’‘哪个傻子会’
‘是啊’‘有个傻瓜爱我’
楚然没有再管对方的回话,只等手机“滴滴滴”地响,反正她已经回复了对方之前的问题。
“那个傻瓜还想让自己画他的白衬衫。”想着,楚然‘噗呲’笑出声。“如果还有以后,我要叫他‘大傻瓜’!”
楚然笑倒在床上,揉揉看久了题目而发热的眼睛,她要准备考驾照的科目一了。
……
……
又整理了下衣摆,凌颜跟在凛介骅身后踏入办公楼。黑白灰色调的装潢风格,简约而不失严肃。
跟着身前的继父,移步高管专属电梯,注视着一层一层递增的数字,凌颜心中恍如置身梦境。再一眨眼,便到达了目的地——所处最高层的办公室。
而踏入凛介骅办公室的那一刻,凌颜才终于从这栋大楼里找到了除黑白灰以外的其他装饰颜色。
这间屋子里有咖啡色的大理石、暖黄色的橱灯和卡其色的软沙发……
凛介骅邀请凌颜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并且特意遣走了助理。面容温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凌颜却不以为然,他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算听听这位先生的企图。
只见凛介骅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龙井茶,是刚泡好送进来的,楚然唯独爱喝的一种茶。
想到这儿,凌颜便多看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一眼,不过并没有喝,因为他不想展示出一种相谈甚欢的感觉。
这时,对面的凛介骅终于咳嗽了一声引回凌颜的思绪,他要开始说话了:
“首先呢,你可以看到,这个公司和整个集团都是我名下的产业,而且我也无后……”他停顿了一下,“现在的我与你母亲也并不想再培养一位孩子出来,能听明白吗?”这回他眼神紧盯上凌颜,挟制感袭来。
整个空大的办公室里显出一种古怪的寂静,任何一声喘息都被放大着。
“大叔。”用词和语气着实不算太礼貌。
“你真放心把公司交给我?”凛颜敲了敲横于两人之间的茶几玻璃桌面:“我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是静淑的亲儿子就行。”凛介骅向后靠了靠,倚在沙发背垫上。“反正你也没有除了你妈的第二个家。”凛先生这话说得隐晦,大意就是指:凛颜已经没有了亲生父亲,自然也就不可能会有另外一个家来分财夺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