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老板答应一声,去后厨忙活。
张聿白在竹筒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来互相搓了搓毛刺,顺手递给陈藿。
陈藿也没地方放置,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攥着。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喝醉。”陈藿说。
张聿白眼皮有些重,用力的睁了一下,挣出重厚的一层双眼皮,看起来有点滑稽,喟叹似的说:“也没有喝醉,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但心里明白,什么都清楚。”
“我还没喝过酒。”陈藿说,“不知道喝醉了是个什么感觉。”
张聿白笑了,抬手说:“老板,来瓶啤酒。”
老板在后厨笑着说:“我看你喝得差不多了,都这个时间了,再喝明天要头疼,”他先端出面汤,放到张聿白面前,“就喝这个吧,汗,酒就散出来了,回家闷头睡一觉,明天不难受。”
张聿白被说了也不犟嘴,垂头很乖的盯着汤碗看。
陈藿把汤碗往他面前又推一下,拿了把一次性的塑料勺放进碗里。
张聿白捏着勺子,一下一下拨上面的葱花。
“你。。。。。。怎么了?”陈藿问得很轻声。
“不想去上班,不想见人,不想看见任何人,”张聿白咧嘴笑了一下,颧骨下更红了,倏然抬起头带了点孩子气的说,“我好讨厌这一切啊,其实我是个级大社恐。”
陈藿静静地看着他,等老板端着刀削面放在面前,继续隔着氤氲的热气看着他。
“可我得面对,我必须得面对,”张聿白自问自答似的低喃,“我是个大人了,我,得面对。”
“我想我爷爷了。”张聿白把头埋得更深,捏着勺柄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像是那一瞬间被什么激烈的情绪怂恿,再也压不下去的失态。
“你爷爷如果在,现在会对你说什么?”陈藿轻声问。
“会说。。。。。。”张聿白停了几息,故意粗着嗓子说,“宝贝孙子,慢慢来,你已经尽力了,别怕。”
陈藿觉得眼睛被热气熏得有些涩痛,“张聿白,”她轻声说,“慢慢来,你已经尽力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但是,别怕。”
“哈哈哈哈哈。。。。。。”张聿白抬手用力撸了一把头,神态自若的抬起头来,侧了一点头看着陈藿,“你又占我便宜是吧,看我喝了酒,又没大没小的。”
陈藿也笑了,生疏而短促的一个笑,继而埋头吃完了整碗面。
从面馆出来,张聿白酒劲儿最重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风吹得毛孔打开,分外的冷。
“在宠物店的工作还顺利吗?”张聿白问。
陈藿点头,“还可以。”顿了顿,又快的补充,“大家都很友好。和动物打交道也比较简单,它们呲牙也好,摇尾巴也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用猜。对了,店里有个男孩在考宠物殡葬师资格证,问我要不要一起考,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要有中专学历,我不够资格。”
“你今天,话还挺多的。”张聿白打趣了一句,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你是喜欢这个行业,还是只想考个证赚钱多一点?”
“我不知道。”陈藿这次几乎没停顿,“我的意思是说,我之前没有考虑过未来会怎么样,你和我说的那些,我以前顾不上想。就是每天都觉得有做不完的事,脑子都是木的,除了吃饭睡觉,一点剩余的力气都没有,不愿意想这些,而且感觉想了也没什么用。但最近,可能是年纪大了,店里的同事又总是说专业的事,我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该想想了。还有。。。。。。还有你,平时说话的时候,我知道你已经尽量在用我能听懂的话和我交流了,但偶尔夹杂的一些词一些事,我还是听不明白。我不想这样,挺难受的。所以考证的事,我就是想,可能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恒一当时的条件也很差,还能考上重点大学,我,也不能总给自己找借口,我总得学点什么,不然,我就和你们,和所有人,距离的越来越远了。”
张聿白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陈藿,“你今天,话真的很多啊,刚才那碗面里下什么药了吗?”
陈藿抿着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张聿白继续走,“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说实话,我以前推荐你看的东西都带了点心血来潮,没太过心。其实你基础差一些,得循序渐进,我回头好好列个书单,咱们先从高中读物开始,基础教育相关的知识打个底,再一步步往上走,往远走。那个时候,你自己就找到方向了。”
陈藿嗯一声,在路口站住了。
“那你回去吧,早点睡。”
“好,”张聿白倒退着走了几步,拜拜手,“晚安。”
*
同一时间,葛璃在家关上电脑,活动了一下脖子,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冰凉的水从莲蓬头里淋漓而下,落在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葛璃避到一边,忍着凉气等了半天,水还是不热。
“怎么回事!明天我就去投诉,刚换的热水器怎么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