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听了,笑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完全没看出来他根本不在状态。
殷远却听出来沈瑜的言不由衷,轻声叹了口气,也不再逼他,只是不断夹菜到沈瑜面前。这举动落在林舟眼中,只觉得沈三和小侯爷关系亲厚,非同寻常。
虽然不知为何,多年不见的沈三变得沉默寡言,小侯爷话也不多,不过席间还是很融洽的嘛!
想到此处,他虽然也不善言辞,却奋起承担了活跃气氛的重任,一时介绍菜品,一时断断续续讲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有时忘了还要停下来想半天,然后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逼得沈瑜不得不干笑两声附和一下。
宇青站在一旁,觉得这是他一生最折磨的时候,更恨不得冲过去将林舟脑袋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能叫他长成这样。
一顿饭就在林舟一个人的声音中结束。
等他说着“公务在身,不便多耽搁”向殷远告罪辞行的时候,宇青在心里将观音菩萨太上老君都拜了一遍,管它是佛教还是道教。
林舟一走,场面马上冷下来,宇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寻思着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碍眼才对。
想着原本打算买好了东西便上路,被林舟这么一耽搁,只能在多留一日,他便十分有眼色地说:“公子,时辰已晚,今日怕是赶不了路了,不如我先回去跟陆虎说一声?”
殷远点头同意,宇青便带着刚才采办的东西先行离去,只剩沈瑜和殷远两人,慢慢往别院走。
一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沈瑜虽然已经对殷远隐瞒身份的事有所释怀,但仍觉得有什么地方想不通,便高兴不起来,低着头走在前面。
殷远只当他还在生气,也不出声,默默跟在身后。
快到别院的时候,殷远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沈瑜的胳膊,让毫无防备的后者身形一个趔趄。
“阿瑜。”殷远情急之下叫了一声,托着沈瑜的腰让他站稳。
沈瑜一激灵,站定了,却低着头不知什么表情。
“阿瑜,阿瑜……”殷远像是上瘾一样,如叹息一般唤着他名字:“你不知我视你为何……”
沈瑜不懂他的语调为何如此隐忍压抑,只是心中有些莫名胀痛,这感觉和他纷乱的思绪搅合在一起,让他原本就理不清楚的内心直接成了一团浆糊,什么也说不出来。
殷远见他毫无回应,自然当他还不能释怀,眼神一瞬间便暗淡下来。
他自小便懂得“不争”,除了厨艺之外也从未对什么这样看重。
但越是看重越是情怯,如果沈瑜不愿再和自己有牵扯,难道要逼他么?殷远叹一口气,放开沈瑜:“先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别院,却见陆虎迎了出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殷远道。
不知宇青和他说了什么,陆虎有些小心翼翼,看了看沈瑜,又看看殷远:“听说小爷要多留一晚,也好。还是原先的房间……?”
殷远“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沈瑜忽然想起最初见面时,陆虎那一句“小爷”,现在想来,恐怕原本要叫“小侯爷”。这样明显的事,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也只能说太笨了。
果然只记得吃啊!
他自嘲一番,却一下子笑了出声,把本就心虚陆虎吓的抖了抖。
后来便各自收拾收拾新添置的东西,又到了晚饭。
陆虎特地叫了生风楼的厨子来,但因为谁都没有心情,随便吃了两口,好容易挨到时辰便各自回房。
躺在床上,沈瑜却辗转难眠。
殷远最后的眼神不断在他脑中闪现,扰得沈瑜心神不宁。自和殷远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他那样失望和难过的样子。
沈瑜心知殷远想多了,只是一时半刻,他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么折腾了小半夜,沈瑜觉着腹中有些空虚。
中午跟晚上由于心事重重都没怎么吃,后来心情慢慢平静,夜里又有些思虑过甚,他终于饿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收不住。越是压抑,感觉越清晰,最后沈瑜的肚子索性叫了个震天响。
虽然知道身为客人这么做有些失礼数,他还是爬起来,往厨房摸去。
穿过大半个院子就是厨房,门没锁,沈瑜进去翻了翻,便看见被盖着的几个碟子。
他先开一碟,见下面是没吃完的包子,便拿了一个坐在旁边开吃。
包子已经凉了,皮有些硬,馅儿也有些咸。沈瑜一边吃一边挑毛病,不自觉又想起殷远给自己做的那些吃食,口水立马下来,手中的包子更加难以下咽。
他又翻了翻,找着了几块米糕,捧在手中,却没有立刻动口。
殷远晚上也没怎么吃饭,想必也饿了吧。方才路过隔壁房间,见里面尚有微微的烛光,他大概还未入睡……
沈瑜想着,脑中又浮现起殷远那时的目光,不知不觉有些入神。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肯用心思研究美食的人,怎么也不该是坏人啊!更何况,他还欠自己一顿饭。
沈瑜想起牡丹宴猜鸽子那次,端着米糕在厨房内来回走了两圈,扭扭捏捏往殷远房间去。
到了门口,他却又有些犹豫,手抬了几下都没敲下去。
反复几次,沈瑜觉着自己这么着有点太蠢,正准备离去,门却开了。
“阿瑜?”
殷远出现在门口,一脸不敢置信的惊讶。
“我……”沈瑜一时间愣住,舌头都有些打结,四下乱飘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捧的碟子上,可算得救了:“我想着,你也许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