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黎景?”
他顿时收起了自己懒散萎靡的姿态,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佚明,却发现对方正看着手机上的邮件。
袁伟华稍稍舒了口气,下一秒,他就听到温柔平静的歌声从驻唱的口中流淌。
霎时间,空气像是凝固了。
姜佚明猛地抬起眼眸,他目光严肃,久久凝望着舞台中央的驻唱,那神情似在观赏聚光灯下精美的拍卖品,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冯炳鑫眼观鼻鼻观心,看出了姜佚明与袁伟华都对黎景有兴致。
他不由得心中窃喜:传闻黎明资本的姜总不近女色,没成想他喜欢的竟是男色!
冯炳鑫朝姜佚明凑近了几分,说:“姜总,这人叫黎景。咱们酒吧里的顾客啊,至少有一半儿是冲着看他来的。”
姜佚明沉默着端坐在卡座中,没有理会冯炳鑫的絮语,只是在冯炳鑫提起黎景时,睫毛轻颤了两下。
冯炳鑫一边观察着姜佚明的神色,一边说着:“你瞧,凭黎景这身段儿、这模样,这嗓音,若是找个老师好好打扮打扮、调教一二,再找人给他拍个视频往网上一发,想不火都难!”
讲到这里,他“啧啧”两声,颇有些失落地说:“可惜了,这黎景怎么都不肯出境,连个抖音都不乐意拍呢。”
姜佚明脸色越来越差,周身散发出的气压也愈来愈低,就好像今晚的他不是来酒吧玩乐,而是在攻克什么商业难题。
事实上,自从黎景出现在了舞台中央,姜佚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袁伟华与姜佚明不单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更是相识多年的老同学,自打黎景出现,他就察觉到了姜佚明情绪上的变化。
他自然不敢将姜佚明的秘辛在外人面前抖出来,却也不想放任这冯炳鑫继续在姜佚明面前胡言乱语。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冲冯炳鑫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冯炳鑫愣了半秒,虽摸不清状况,却自觉噤了声。
一时间,卡座内氛围诡异,像是与周遭的世界形成了一道结界,结界之外热闹欢腾,结界之内则严肃沉默。
冯炳鑫看看姜佚明,又看看袁伟华,他心一横,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卡座。
台上的黎景对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此时,他坐在台上,眉眼低垂,唱起悠扬的曲调。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波动琴弦,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琴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
夜色渐深,酒吧中客人不减反增。
几曲作罢,黎景的表演结束。他站起身来,微微朝观众鞠躬,没多余的动作或话语,径直朝后台走去。
狭窄的走廊中,忽然传来冯炳鑫的声音。
“——小黎啊,来,过来跟两个老板打个招呼。”冯炳鑫架起领导的腔调,摆出不容拒绝的姿态,一边向黎景安排着任务,一边努了努嘴,示意黎景朝姜佚明的方向看去。
黎景眉心微蹙,本就清冷俊秀的脸霎时染上了几分不悦,看上去却比台上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加招人。
饶是冯炳鑫做黎景的领导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此时也不免一惊。
就着走廊里暗黄的灯光,冯炳鑫不免多看了黎景几眼。
他心想,像这样歌儿唱得又好听、吉他弹得又好的美人,要么进了娱乐圈当明星,要么就早早被大人物金屋藏娇了,怎么这个黎景混到快三十岁了,却还是穷困潦倒?
如此想来,倒是便宜了“昨朝”这间名不见经传的酒吧。
“快去啊,坐在中间的那个,就是咱们‘昨朝’背后的大老板——黎明投资的总裁。多少人想在他面前露脸都没机会呢。”冯炳鑫移开自己的视线,拍拍黎景的后背,催促道。
黎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脸上的不悦愈浓。他无奈地抬起手腕,表盘上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
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黎景已经表演了三轮,此时的他已是精疲力尽。
他不过是“昨朝”的劳务工,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什么酒吧背后的大老板、什么黎明投资的总裁,跟他有什么关系?
黎景没什么兴致,他素来不愿与这些大老板有什么牵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家里有事儿,得快点儿回去。
冯炳鑫是何等的老江湖?还没等黎景把话说完,就听出了黎景言辞中的推脱。
他脸色一沉,顿时敛了笑意,拿腔拿调地说:“小黎啊,让你过去跟老板打个招呼你就听着,两三分钟的事儿,老板都不嫌耽误时间,难道还能耽误得了你的时间?”
“再说了,你在申城没家没业的,大晚上能有什么事?”说着,冯炳鑫忍不住嗤笑了几声。
这些年,黎景受惯了社会中的明嘲暗讽和踩高捧低,本该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与鄙夷嘲笑的目光免疫才对。
只是刚刚冯炳鑫的话,着实戳痛了他的伤口。
黎景滞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冯炳鑫一边催促着、一边往走廊外推去。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黎景微微叹息,只得如了老板的愿。
黎景眼眸低垂,硬着头皮跟随冯炳鑫穿过人群,朝卡座的方向走去。
越向里走,空气愈发浑浊,熏得黎景眼睛酸胀。直到走到了卡座旁,黎景仍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黎景一步步朝卡座的方向走来,素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袁伟华第一次没了主意,他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黎景,表情僵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末了,袁伟华才想起匆匆挪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