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送往,摆酒设宴,忙忙碌碌不觉间已是五月底,因是六月初一要入学,秦鸣鹤也就只在家中收拾行李书籍。
三十日晚,秦鸣鹤吃罢晚食便回了披屋,站在房间内,他环视四周,不禁心生感慨,这是他在今世住了五年的地方,虽小却也整洁温馨,不由得嘴角微翘,手按桌案轻抚几下。
“小弟”,门口站着大丫。
大丫如今已经十七岁,在乡间算是大姑娘了,村人时有讽刺之语,多是说着卖女儿换儿子求学。
秦鸣鹤抬头看了大丫一眼,头上裹着红帕,身穿一身半新的粉色长裙,脚下是一双上翘红鞋。
“大姐”,秦鸣鹤笑着回了一声,“快进屋里来”。
姐弟年岁日长,相处间却多了几分疏远。
大丫迈步进了房间,寻了方椅坐下,“小弟,我。。。。。。”,大丫说着话低下了头。
大丫历来是爽利的性子,若是这般姿态,那么多半是事关她得终身,秦鸣鹤猜她心思,笑道,“大姐,你多是直爽的性子,今日怎么这般吞吐?你我姐弟有话直说就是,小弟无不遵从”。
“小弟”,大丫忍不住轻跺一下脚,抬头看了秦鸣鹤一眼,见他满脸坏笑,伸手拍了他一下,又是满脸赤红。
“大姐可是有了意中人?”秦鸣鹤见状,心中虽是有些怀疑,面上却是不显。
大丫低着头,过了二息方才低声说道,“前几日里,我听得爷奶说要将我嫁给县里的张豪绅,说那人家有地有钱,可我。。。。。。”说着抬头看秦鸣鹤。
“哪个张豪绅?”秦鸣鹤一脸不解,挠头问道。
大丫见状,升起一股希望,“就是大前天随着张秀才来祝贺你的人”。
秦鸣鹤仔细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双手围成一个圈,“头戴玉色网巾,胖成一个球,年约三旬的那人?”
大丫点点头,带了几分恳求,“小弟,我不是不愿嫁,只是。。。。。。”,话未说完,秦鸣鹤打断道,“大姐,你没告诉爹娘吗?”
“还没有”,大丫声音又低了一分,“我想着先求小弟出个主意”。
“大姐”,秦鸣鹤本就站着,脸色一沉,声音一下便大了起来,带上了几丝厉色,“难道爹没告诉你,我为何要急着参考?”
大丫摇头,又是说道,“不过爹说过,到时候将我嫁个好人家,也好给你添些助力”,大丫说罢见秦鸣鹤脸色更黑,忙是解释道,“我自是愿的”。
“荒唐”,秦鸣鹤大喝一声,手狠狠地拍在案上,“大姐,你且在这等我”,说罢秦鸣鹤疾步出了房门。
“小弟”,大丫不知道秦鸣鹤为何怒,站起身就要出去追他,可等她出了房门,秦鸣鹤早就到了西厢,大丫不由跺了几下脚,心下懊恼又带了了几丝期待。
到了西厢,秦鸣鹤已经不见丝毫怒气,轻敲几下,里面传来夏氏的问声,“是大丫?”
“娘,是我”,秦鸣鹤回了一声。
“怎么是你?明日不是要早起入学吗?”开门的是秦二壮,他赤着上身,疑惑的问道。
“志哥儿有事?”夏氏几步走了过来,上下看了秦鸣鹤一眼,“还有衣物没备全吗?”
“我有事想和爹说”,秦鸣鹤说着看了秦二壮一眼。
秦二壮批了件短卦和秦鸣鹤出了西厢,秦二壮本是想着在院中,秦鸣鹤却是引他出了院子。
“志哥儿,你有啥话告诉爹就是,怎么还要去外头”,秦二壮疑惑不解。
秦鸣鹤也不说话,等出了巷子到了观音庵西,秦鸣鹤指着庵门笑道,“我还记得小时,我摔在阶下,是大姐将我扶起,又是哭着背我回来”。
秦二壮思索片刻,笑了几声,“难得你还记得”,再走几步便是河道,秦鸣鹤站在柳树下,手轻轻抓住柳条,攥了一把。
“爹,你还记得这柳叶?”秦鸣鹤双手捧着柳叶递到秦二壮面前。
“你到底是要说甚?”秦二壮没好气的打散秦鸣鹤手中的柳叶,“曲溜拐歪的,跟谁学的毛病”。
“爹”,秦鸣鹤叫了一声,“就是在这,二兄撕了把柳叶塞到我口里,告诉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说着秦鸣鹤笑了几声。
“我怎么不知道?”秦二壮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你自然不知道,因为当时大姐用柳条抽的他躲在河里不敢上来”,秦鸣鹤指着浅河,“就在那里”。
秦二壮还没说话,秦鸣鹤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开始讲大丫和他的往事,偷藏丁点荤肉喂他,入山摘野果哄他,采几朵野花扮他,偷着下河抓小鱼烤来糊他一脸黑灰,打跑欺负他的人。
仲夏的夜晚,繁星点点嵌在夜空,暑风比白日多了些凉爽,多了些威势,吹的星光闪烁,吹的明月隐匿。
自九天盘旋而下,越河而来,带着潮润,戏弄那绿柳垂丝如同群魔乱舞,惹人心乱如麻,又戏弄那野蛙青蝉聒聒鸣鸣,惹人心烦意躁。
秦二壮既被这柳树惹得心烦,也被秦鸣鹤这一阵絮叨惹得意乱,不由道,“你是不是想说大姐的事?”
秦鸣鹤点点头,又犹豫道,“我是不是不该说?”
秦二壮哭笑不得,该不该的都到这般地步了,他还堵住秦鸣鹤的嘴不成,气道,“你说就是”。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我希望二位姐姐所嫁之人,唯德唯仁”。
“说完了?”秦二壮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秦鸣鹤见他不似不高兴。
“滚”,秦二壮怒起,虚踢一脚,“滚回家去”,秦鸣鹤赶紧跳开,几步跑回家中。
秦二壮撕了根柳条,挥舞几下,脸上浮出笑意,口中哼唱道,“且说哟,且说休,自家儿郎自家疼哟。。。。。。哪有爹娘不疼儿女郎,舍得入那苦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