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静静笑道:“当今天子即位以后,朝政为摄政王把持,大肆杀戮旧臣,那位是辞官五年避居此处的庐州郡守的管家,他经过此地,正是要去报丧。”
絮絮惊讶说:“你怎么都知道……”
玄渊抬起手,露出那枚铜钱,悠悠道:“一半是读书读的,一半是刚刚算到的。”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这冷清角落忽然来了一抬轿子,方才絮絮瞥见的老头在轿门口,掀起轿帘,迎出来一位白发老者。
老人穿着身华贵的绸缎衫子,三步并两步到了他们俩跟前,当即礼敬揖了揖:“先生如何称呼?老夫有二三事,要请教先生……”
玄渊客气一笑,但目光幽深:“老大人请讲,玄某知无不言。”
这位老大人立即向管家递了个眼色,那管家老头巴巴过来,捧了一只漆盘,他掀开来,陈列着金光灿灿的十锭金子。“还
望先生指点,如何化灾解难……实不相瞒,老夫……”他剧烈咳嗽好几声,语调悲怆,“老夫恶疾缠身,看了无数大夫,皆言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近日传来消息,连丧二子,老夫委实……”
絮絮自看见那十锭金子,已被吸引得目不转睛,下意识伸手想摸一摸,被玄渊及时发觉,拿了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她才如梦初醒,讪讪缩了手,努力做出无欲无求的模样来。
玄渊道:“老大人如若方便,玄某替老大人占上一占。”
接下来絮絮便彻底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了,这位老大人听得连连点头,皆因玄渊把他的境况说得一字不差——总结是,玄渊给他们提了个解决方法,散财消灾,且这个财,得散得对,散得准。
“准”字很有讲究。絮絮旁观这老头,见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且还夸赞玄渊,絮絮一头雾水。
接着玄渊给他开了副药方,叫他务必遵从上述诸法,他那个下狱的大儿子或许才能保住性命。
老人临走,闻言双腿一颤:“老夫的大儿子下狱了!?”
玄渊微微颔首表示大抵明日消息就要到了。
末了,絮絮眼馋地望着那一盘黄金,玄渊还向他们补充了一句:“不瞒老大人,玄某不能收您钱财。贵门多出龙凤,造福百姓,玄某救济,亦是分内之责。”
絮絮急忙唱个白脸:“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咱们助人祛病
除灾,那都是妄泄天机,代承果报的——”
玄渊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大道,似老大人这般的好官,如今又有多少了?”
絮絮着急道:“可是师兄,你不收钱,那是背了天意,要折寿,呜呜……”
两相一争,老管家忙把黄金奉到絮絮跟前:“姑娘快些收下!若因帮助咱们家去除灾祸,就害了玄道长,那岂非是我们的罪过!姑娘就收下吧!”
等他们走了以后,絮絮摸了摸这沉甸甸的十锭黄金,感慨:“我们有钱了。”
玄渊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笑道:“去买糖葫芦吧。你刚刚看了半天了。”
她复又有些担忧:“你替他们算这算那,会不会对自己有损啊……刚刚我虽然是瞎编的,但,但……”
玄渊失笑:“并非泄露什么天机。他宦海沉浮多年,我刚刚稍微提点,他应知道了,二子缘何而死。朝中新旧更迭,摄政王正是当权,他们作为旧臣,若不想被清除,自要表明自己的衷心,抑或是再无威胁之力。衷心一途已不可取,此时自然只好自折翅翼了。只要没留下把柄,或者没有值得觊觎之处,自然安全。”
他看向轿子消失的街巷,顿了顿,续道:“我只是将这道理,说得玄之又玄而已。”
絮絮摸了摸这金子,忽然泛起一阵恶心:“看来也都是民脂民膏——天下纷乱,他们,他们丝毫不顾民生疾苦,而横征暴敛,否则,如何能
轻易拿出这样多黄金……”
玄渊淡淡一叹:“正是。”
有了这么多钱,生存不成问题,絮絮成功买下那户人家的房子,同玄渊一起住进去。
她还买了一捆糖葫芦,仿佛要把糖葫芦当饭吃一样,看得玄渊摇了摇头:“纵欲伤身,……食欲同理。”
絮絮笑嘻嘻地凑过来,将一支糖葫芦不由分说地塞到他嘴边,说:“你尝尝——我觉得这里的糖葫芦非常甜。”
玄渊尝了一口,有些愣怔,絮絮眨了眨眼,不解他的神色,问:“你……你该不会没吃过糖葫芦吧?”
他无奈笑了笑,微微摇头:“没有。原来是这个味道。”
入了夜,絮絮睡在主屋,玄渊在侧房。雨停了以后,天若水洗,一弯月正盈盈相照。
絮絮不知为何,翻来覆去没睡着。爬起来时,听到有窸窣声,疑心是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