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瞪了林黛玉一眼,背过身去。
贾探春则去了桌案那边,见书案摆着好几张写过字的纸,上面都是林黛玉娟秀的笔迹,将贾琰那两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誊写了好多遍,不由嬉笑道:“莫愁仙子……好字哩,不过你就是嘴硬!看把人家的诗反复誊抄,啧啧,这份郎情妾意……”
林黛玉啐骂一句,追着贾探春就去打闹。
王熙凤从贾母那边出来,站在西暖阁外听了会宝钗几个与林黛玉的嬉闹,心头更加不爽。
她真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那小子就是贾家的仇敌,险些掘了贾族的根基,为何府上的人就偏要往他身边凑?
看看李纨方才感激成那样,仿佛都恨不能以身相许似地……有啥?不就是能念两句诗吗?
宝兄弟平日作的诗还能比他差多少?
想起宝玉,王熙凤难免就想起今儿的事,她面颊飞霞,心头恨恨道:这姓贾的人怎都好这一口,琏二似乎也……
平儿见她站在黛玉的阁外患得患失神色变幻,以为她又在打苛待黛玉的鬼主意,不由催促道:“奶奶,不是要去城东的几家铺子看看?得走了,不然天色就晚了。”
……
第二日,早。
因为贾兰是头日拜师,所以李纨破例出府,亲自带着贾兰来了宁府。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李纨母子来到宁安堂外,便听见里面传出清朗的读书吟诵之声,贾兰不由敬佩道:“娘,师傅业已满腹经纶,名动京师,还日日勤学不辍,圣贤书上说的果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李纨俯身为贾兰整了整书包,再三叮嘱道:“兰儿,娘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個进去,拜师。好好跟你师傅读书,日暮时娘再来接你。”
“娘你放心,兰儿会争气的。娘不用来接我,我从那甬道回西府就是。”
贾兰拜别李纨,轻手轻脚进了宁安堂。
贾兰小脸肃然,一本正经拜倒在贾琰面前:“学生贾兰,拜见师傅。”
贾琰笑笑摆摆手:“以后见我不要跪拜,你跟我读书,先从学会不要轻易下跪开始。”
贾兰一怔。
天地君亲师,师之尊,传道受业解惑也,焉能不尊不敬?
“你尊敬老师,记在心里就好。”
“学生明白了。”
贾兰嘴上这样说,其实不怎么明白,大抵该跪还是要跪的。
“你过去读过什么书?”
“我娘教我读过千字文……”
“三字经学过吗?”
“三字经?未曾。”
贾琰沉吟片刻,三字经成书于宋,这个世界既然没有宋,自然那也就少了一本启蒙教材。
他将书案上昨夜抄录的《三字经》开头的一段,递给贾兰:“你年纪尚幼,暂不必去读经史子集,就先学这些开始吧。你去隔壁小厅里自学,熟读、背诵下来,然后再认真誊抄十遍,这就是你今天的功课。”
贾兰躬身施礼,然后双手接过那张纸,就依言去了隔壁小厅。
望着他瘦小的背影,贾琰面上浮起一抹奇色,好个早熟的孩子,在一地鸡毛的荣府中,贾兰才是一股真正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