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慢慢渗出温柔的东西。我转开。
他说,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
居然给我买东西。我受宠若惊。当然还出自贪婪的本性,便雀跃地翻他的行李箱。很多,香水,首饰、衣服,还有芭比娃娃和民俗玩偶。他坐床上,一一跟我说,这是哪国的,这个有什么故事。
我安静地听。也感动。心里荡漾着柔情。
末了,他说:拎你这些玩意费了我很多体力。
我撇嘴,说,没让你买的。
他说什么话。还没听到半个好听的字眼。
我说谢谢老板。以后不要破费。会让人嚼舌头的。
他脸色又不好。
晚上,他要参加政府部门的一个晚宴。走前,他突然折回,说:在这里等我,哪也不许去。也不许见你男朋友。
我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上海,他指的男朋友就是高天远。
真的提醒我了,我兴奋起来,说:不行,在店里会闷死的。当即取出手机与高天远联络。
霍霍,天远同志,做什么呢?猜猜我在哪里?哦,你怎么这么聪明,好吧,请我吃饭,为我接风,我在某某酒店,马上过来接我,限时间的。
放下电话,看到孟韬簇眉看我。我对他笑笑,说:我也有活动啦。我换衣服。将他推出去。
吃过饭回。谢绝高天远相送。沿淮海路瞎逛。因为是春风沉醉的夜晚,享受了很久才回酒店。顺便买了一盒蛋塔准备给孟韬作夜宵。敲他房间门,居然没人应。看看时间,的确快午夜了。难道他睡了。但是我的行李都在他房间,身份证也在里头,我无法再开房。便要给他打手机。正掏着,门忽然开了,一身酒气袭来,他居然喝了很多酒。
我张大嘴,说:你怎么喝酒了呢。
正说着,已经被他拉进来了。门砰地关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揽住我,直接吻我了。
我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手一松,蛋塔盒落在地上。几个小蛋塔跳出来。仿佛很雀跃。
等到有反应的时候,他的吻已从迷狂转到细腻,带着酒意,微醺,让人飘飘然。我不知道该推拒还是接受。一迟疑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反应,手不自觉抱住了他。我是喜欢的。我忽然意识到。
停下来,他的眼睛炽烈而朦胧地望着我,喃喃说:别走,落秋,不要走。
我的心蜿蜒进一股凉气,让他充满激情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做了他老婆的替身。立即兴味索然。我推开他,将蛋塔一一拣起来,转身就走。
在外面酒吧坐了通宵。手机响。被我关掉。
我心里很空。喝酒。有人与我搭讪,我不理。没有醉掉。我不容易醉。昏沉中熬到天亮。出去,外面下了点点小细雨。飘在银色曙光里,很清新,令人想象韩剧的取景。上海有时候是挺精致的,小资的天堂,可以玩玩情趣。就像此刻,我看到对面三十年代殖民风格的花园,围墙上攀附了紫色的羽衣茑萝,叶片像羽毛,又要梳子,轻盈地要飞走。柳枝掩映的二层小楼映出一个穿睡衣的女子,烈焰红唇,擎着一缕青烟。让人想象张爱玲笔下的女子。再望过去,有一带细长的水,水边倒挂粉色蔷薇,开得热闹如豆蔻年华的女子,那种粉色又艳又嫩。很漂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穿得出这样的颜色。
在小店喝豆浆吃油条。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见孟韬。本来就是,本来他心里就只有他老婆。早知道的。我生什么气呢。
我淋着霏霏细雨回去。他正在门口张望。
看到我,说:为什么关机?
我勉强笑笑,说,不知道。
他说:昨晚,对不起。
我蹭脚下的地,说,无所谓啦。只是以后不要了。看来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急促说,听我说,我,我好像。
我挡住他,说:别说了呀。说了不好。我不会赖着你的。好了,我困了,我睡觉去,给我开房没有。
孟韬有事,出去了。我补觉。却睡不着。睡不着是件痛苦的事,会瞎七搭八乱想。我知道我要想什么,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想。每次脑子一转过去,就死命压住。
回到北京,我跟孟韬维持客气的关系。好像大家都在压抑,都怕雷池。偶尔也一起吃饭,除了讲公事,就沉默。各自在各自沉默的阴影里。
我从恍惚中出来,抱歉似地笑一笑,说:我不是好的听众。
他说:能够不尴尬地沉默也只有你能与我做到。
我说:沉默是无话可说。
他说:也许是不须说,也不必要说。
一次,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把弟弟介绍给他了。我说:我们现在是孤儿了。在这个城市相依为命。
他脸上有阴霾,说,为什么这样重大的事你不跟我说。
我淡淡回,不必说。
弟弟倒是对孟韬很好奇,说:是你老板?
怎么样啊?
他嘻嘻一笑,说:姐姐把握机会。有这样的姐夫,以后,我也可沾光。
你倒戈得很快吗?真势利。鄙视你。
弟弟朝我吐舌头,说:陈丛,你不势利吗?不势利干吗不回老家跟小松哥在一起,不势利干吗要跟有钱人在一起还车接车送那么亲密。
你找揍。我恶狠狠说。心里却的确很萧索。我理不清自己的感情,更无法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样的日子。每天的日子大同小异,一日日消磨。谈不上意义。
好久没见到小军,给他电话。问他好不好。
他说:我找了个女朋友。
真的。我惊喜,说,礼拜天带她到我家来吃饭。我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