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的灵堂,白色的灯笼,扎着白绫来往的?女男?,均一脸哭相。
苏焕然的画像端端正正的放在正对门的铺着黑纱的红木桌子上。苏梓峮面看到只觉一阵寒气袭来,那曾经远去的记忆忽闪着翅膀如同黑蝙蝠一样的扑来。
画像里那人带有家族标志的方脸,高的鼻梁,坚韧的下巴,无一不诉说着严肃和固执,嘴角固定着像是刻上去的永远不会展开的皱纹。虽然戴着帽子,可是白仍旧从帽檐下探出,为这张脸更添几分冷酷。
他也在看着苏梓峮,而且那画像似乎变了神色,马上就要开口怒骂了。
棺材就停放在灵堂正厅,厚重的高贵的木料。
这是祖父生前早就为自己准备下的,而今这漆面似乎更加光亮了。
苏梓峮看着这?大巨?封闭的绛红色的匣子,那里面不仅装载着祖父的遗体,也装载了自己童年的记忆,还有那些个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五岁的苏梓峮追着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无意中跑到院里一直锁着的一间厢房。
就在那里。他看到祖父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颤颤巍巍地?摸抚?着绛红色地棺材。嘴角地皱纹带动着花白地胡须轻轻地抖动。
那是苏梓峮记忆中祖父唯一地一次笑。只是这个笑在看见自己地那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股寒气。这股寒气是从祖父地眼中出来地。虽然他地眼睛是混浊地。但那种凌厉却穿透了混浊直直揷在了他地心上。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顾不上小老鼠。哇地一声哭着跑开了。
幼年地苏梓峮始终不知道祖父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这个大院子里地许多人都如他一样地躲避自己。是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所以注定要遭到歧视吗?
虽然祖父总是板着脸。但是对待哥哥梓箫姐姐熙颜却是非常地和蔼。他经常会从长衫里变戏法似地掏出好吃地糖果、板栗分给哥哥姐姐。
苏梓峮每次都含着手指痴痴地看着哥哥姐姐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地东西。每次被李妈叹着气抱走地时候仍要不住地回头张望。
他的眼睛虽然盯着哥哥姐姐的悦,心里却不时的瞄着祖父,可祖父的眼睛始终慈爱的对着哥哥姐姐,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孤独,冷漠,让苏梓峮较同龄的孩子?感敏?了许多,也成了许多。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偷听了李妈和陶嫂的谈话。就在那一天,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祖父会一直这样冷淡的对待自己,为什么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除了李妈都对自己避而远之。
这全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不,确切的讲是母亲。母亲出身寒微甚至卑,她是个女。
七年前,苏继恒在一次外出南通的时候结识了扬州青楼里的一个名,据说,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只卖艺不卖身。无数的纨绔?弟子?为了博其一笑而一掷千金,而这个女人又是极其的清高,对方越有钱有势,她越将其拒之门外。这个女人脾又是极其的古怪,无论春夏秋冬,她永远只穿着紫的裙子,她的艺名便被称为紫裙。
当年家教甚严的苏继恒是被同去的朋友骗到这家青楼的,其实朋友也本无恶意,他是早就看中了这个女人的,带上他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哪曾想,苏继恒和这个女人一见钟情。
当时的苏继恒仅仅二十四岁。由于身为长子,苏焕然有意让他继承家族的生意,便不让他继续读书。虽然店铺都归自己打理,但是他太老实,结果这一房在经济方面一直不甚宽裕。
不过年轻时的苏继恒风度翩翩,不仅承袭了家族的非常俊逸的容貌,读诗书又让他多了几分儒雅之气。那个女人本也是书香世家的?姐小?,却因家道中落而被奷人卖入青楼。
几次三番的相见,琴棋书画的切磋,女人便芳心暗许,苏继恒更是用情之深,结果便成了这个女人的入幕之宾。
当时苏继恒已娶了方家的次女月柔为,生了一儿一女,所以无论怎样爱这个女人,娶回家也只能让她做侧室。为了这事,他总觉得过意不去,可这个女人却不以为意,在她心中,无论做什么,只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可是凡事想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苏继恒向苏焕然提议要娶她过门,却不想苏焕然大雷霆。原来他早就知道儿子和这个女人有来往,可是他以为苏继恒只是逢场作戏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再说他也一再奉行“人不风枉少年”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苏继恒居然动了真情,还要娶她回家,这不是辱没门风吗?
这还倒在其次,关键是几十年前,苏家的主子也曾娶了个青楼女子为妾,却不想那女子本难改,竟和下人搞到一起被人捉奷,弄得苏家被人聇笑。
那天,祖父摔断了陪伴自己十余年的拐杖,恨恨的说:“哪怕你娶倒夜香的老徐头的女儿做妾也坚决不允许这个青楼的女过门,就算是我死也不行!”
“可是…她已经有了我的骨…”
苏继恒嘴里嗫嚅着,眼睛却倔强的盯着苏焕然。
苏焕然从来没有见过一向顺从的儿子居然还有这样的眼神。
他先是一愣,继而一个巴掌把儿子打倒在地。
苏继恒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继续直直的跪在地上。
苏焕然更加愤怒了,顾不上叫管家取家法,抡起手里的半截拐杖不由分说的打起儿子来。二子苏继远一边幸灾乐祸的偷笑,一边装模作样的和众人拦着暴怒的父亲。
苏焕然又打又骂也累了,最后扔掉了拐杖着气嘶哑着嗓子说了句:“生了男子,就带回家来,生了女子,就立刻送人。只是这个女人,永远别想进我苏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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