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说完,静静凝视着云子猗,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神情。
云子猗却依旧眉目淡淡,连笑意都清浅:“好。”
他的反应太平淡,那点儿笑意更是在祁尧本就纷乱的心绪上又点了一把火。
就好像只要能让他饶祁煦一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不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吗?都说得出任凭他处置这种话了。
那……如果他做些更过分的事呢?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再难收回。
何况他忍了太久,等这一天也实在等了太久。
祁尧执起云子猗的手,轻轻摩挲着那截细白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蓦地一笑:“先生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吗?”
“不知。”云子猗倒是坦诚,神色也波澜不惊。
云子猗清楚,自己大约是有些有恃无恐的,尤其在知道祁尧的心思之后,惊怒是一回事,可同样也更确信祁尧不会伤害他。
“不知还这般淡然,果然是先生。”祁尧低声笑着。
【或许……该是不知才这般淡然。】
【若是知道了,先生该是怎么样的神情?】
云子猗被祁尧带入了寝宫。
寝宫内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门窗亦紧闭,这样静谧而封闭的环境,令人无端心生不安。
“你要做什么?”云子猗佯作镇定,只是呼吸不知不觉间快了些许。
“先生还不明白吗?”祁尧却是反问了一句,语调柔而缓。
“学生要向先生讨教啊。”
云子猗今日是进宫面圣,自然穿着一身严谨规整的官服,大气端庄的正红色衣衫,衣上是蹁跹的鹤和缥缈的云纹,原该是最端方如玉的君子。
此刻却是丝散乱,衣衫不整。
【这分明是在花轿里被匪徒半道劫走的小新娘。】
【只是这衣服上的仙鹤不好,该叫人绣一对龙凤呈祥。】
祁尧也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云子猗定是要更恼了他,因而只敢在心底想想,哪想到他还有这读心的能耐,竟将他藏在心底的这些亵渎心思尽收耳中。
清冷如月的仙君何时听过这般狎昵的话,却瞥他一眼,定了定心,神色也愈冷了下来。
祁尧看着他这般神情,心头那一瞬本就不曾压制下去的心虚慌乱愈甚。
先生从未这样看过他。
相识近十年,云子猗在他心目中的模样,永远是温和含笑,无比平静温柔的。
他知道先生有棱角,有脾气,甚至温和外表下还有些许令人难以接近的漠然,似乎万事万物皆不放在心上,也未曾将任何人放在心里。
可云子猗的这一面,从不曾这样尖锐刻骨地昭示于他面前。
刺得他鲜血淋漓。
可事到如今,哪还有他回头的余地。
——
祁尧清醒时,榻上的人正不住地轻颤着。
在这样的颤栗间,原本已然陷入昏迷的人竟低咳起来。
咳着咳着,大口浓稠的鲜血便从喉间溢出,脖颈胸膛间淋漓一片,凄迷而秾艳。
但这一刻,祁尧却只觉得慌,看着云子猗身上淋漓的鲜血,后背也被淋漓的冷汗渗透了。
完了,他似乎做得太过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