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两天,终于不情不愿的停了。
陈原礼叫上司空,两人雇了一辆马车,掐着时间去了安平大街
此刻刚过晌午,正是一日之中安平大街上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街道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哪怕路边尚堆积着未化开的积雪,但有大日头照着,自有一股清爽明朗的气象,丝毫不影响行人出街的兴致。
马车穿过半条街,停在了一家当铺的门外,做出了一副等人的模样。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司空就听陈原礼轻声嘀咕一句,“出来了。”
司空连忙凑到陈原礼身边,两人就着青毡车帘掀开的一条小小的缝隙向外看。
司空不是个爱逛街的性子,但每次上街也会不由得感叹一下这个时代的建筑水平。石板路宽阔平整,道路两侧自有雨雪天泄水用的沟渠,无一处不平整,无一处不妥帖。
与朱雀大街可并排行驶十六辆车马的宽度相比,安平大街上可并行十二辆车马的宽度就略显逊色了,不过毕竟是西京城里的奢侈品集散地,街道两侧的店铺无一不是修建得高大气派,各家招牌也都颇有特色。
比如原来的马家纸画铺,如今的薛记纸画铺,高挑在门外的那面透雕老檀木招牌就显得格外精致惹眼。
此时此刻,正有一伙儿管事模样的男子簇拥着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从马家纸画铺子里走了出来。这些人走出店铺之后并不离开,而是聚在店铺前面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店面的装修布置之类的问题。
司空一眼就看到了薛千山。这人相貌精致,姿态文雅,站在一群曲意奉承的管事当中,有一种鹤立鸡群般的醒目。
哪怕他旁边那位年轻公子同样也身着华服,硬是被薛千山的风度衬得犹如土鸡一般。
司空打量那小公子几眼,忽然就笑了,“原来他就是马秀山。”
陈原礼诧异,“你认识”
“认识倒是说不上。”司空笑了笑说“就是凑巧在街上见过一次,不过那时这位马郎君可没这么谦和,给赶马车的伙计打赏都是二两银子,财大气粗得很呢。”
陈原礼看看跟在薛千山身旁,显得格外低调的马郎君,有些怀疑司空是不是看错了。这位马郎君举手投足都带着读书人的斯文气,委实不大像司空说的那样。
司空却说“不会错,就是他。”
他那天晚上临时起意要逛逛街,逛到昌平大街的时候,恰好就在淮水楼外遇见这位小公子大手笔的给车夫打赏。当时他只觉得好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这般财大气粗,故而马秀山的相貌他是特意留心过的。
司空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不知那天马秀山去那样一个不起眼的酒楼,到底是自己去吃饭,还是要见什么人呢
这样一想,就觉得马秀山这人也有一些让人生疑的地方。
陈原礼还是没想明白司空的逻辑,“就因为他大手大脚的打赏车夫你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我倒觉得,他家一直不大富裕,冷不丁卖了产业挣了些钱,不张狂一下,反而不正常呢。”
“张狂正常,”司空这样解释,“但一有钱就张狂的人,想来心思不深。他既然想张狂,为什么不去更好的地方呢他能用二两银子打赏车夫,可见口袋里不缺银子,安平大街上的太白楼,那是帝都一等一的酒楼,二两银子也能点一桌不错的席面了。”
这话猜度的倒也有理有据。
司空又说“昌平街上的酒楼多是平民出入,店面普通,菜价也不高。马郎君非要到这样的地方去大手大脚,可见是心里既想张狂,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按捺着些。这就有些意思了,原礼兄,你说限制着他的,会是什么原因呢”
陈原礼被他这样一提醒,思路也放开了,“有钱去安平街上的太白楼,却非要去昌平街的小酒楼,说不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这样的地方不起眼”
司空也有这样的猜疑,“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怎么引人注意的。”
司空刚听到薛家收购马家产业的时候,还想过那天马秀山会不会是去见薛千山,但现在想想,收购产业原本也不是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事。再说以薛千山的消费档次,想要掩人耳目也不必选在昌平街的小酒楼这样穷酸的地方。
西京城里不缺有钱有势的人家,像薛千山这样的富贵公子,要想谈些机密事,有的是更合适也更为隐秘的地方。
陈原礼在想另一个问题。
听桑二郎说,马家得了银子,原本是打算回老家金洲去的。但从西京城往金洲去,难免要经过兴元府一带,那地界现在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