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义将手枪放在了桌面上,轻轻的推到了李洪林的面前,金属的枪身与光滑的木制桌面出轻微的摩擦声,牵动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心弦。
“洪义!”李洪军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也按住了那柄手枪。
李洪义没有回答,他倔强的拨开李洪军压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将手枪猛地一推,放在了李洪林的身前:“二哥,你得做点什么。”
李洪军的体格很强壮,相比起来,李洪义则略显瘦弱一些,但两人的僵持竟有些不相上下。
李洪林微微皱眉,但还是拿起了手枪。
入手是一片冰凉,凉意透过手心传遍了他的身体,手枪的手感很厚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然是压满了子弹。
刘老虎下意识的开口:“二爷。。。”
“掌嘴!”李洪义冰冷的眼神看向刘老虎,令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立刻止住了话语,但下一刻,一只手掌从他的身旁呼啸而来,“啪”的一声打在了刘老虎的嘴巴上。
刘老虎猝不及防之下,后退了两步,那人又想上前再来一巴掌的时候,李洪林却猛地站起了身。
椅子被李洪林的动作向后推动了一段距离,出的声音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那男子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退回了一旁。
即便是对李洪义妥协了的他,在这个家中仍是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样吗?”李洪林没有转身,他与李洪义面对面的站着,手枪被他顶在了自己颈部的位置,嘴角勾起的弧度透露着一丝戏谑,这让李洪义很是不舒服。
“洪林。”李洪军想伸手夺下李洪林手中的手枪,但被李洪义死死的挡住了,两人推搡之间,桌子与地面出了尖利的摩擦声。
他的心里此时满是与李洪义之间的谈话,他明明说过不会杀自己的哥哥,可如今事情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李洪林此举是有着赌气的成分,在面对亲兄弟这样的逼迫,即使是他,也很难再保持往日的平静。
“二哥,你是我的二哥,我怎么会让你死呢?”李洪义的声音让李洪军推搡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庆幸。
但很快,他的这丝庆幸就被无尽的悲伤所淹没了,兄弟相残,本就是世间最为悲哀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庆幸的呢,自己到底在庆幸什么呢?
李洪义将李洪林的手向下压了压,但却没有将手枪夺走,而是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腿:“二哥,你总得做些什么,不然,我这个家,做主做的也不安心啊。”
李洪林没有犹豫,在下一刻就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过后,他再也站立不住,又一次的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手枪的后坐力虽然并不强大,但单手持握着的姿势开枪,仍是震得李洪林的手腕一阵麻,但很快就被腿部的疼痛所淹没,他的浑身颤抖着,脸上,额头上迅的冒出了冷汗。
手枪被他丢在了一旁,落在地上时出了一声闷响,也砸在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的李家将会是这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来做主,但此时显然不是恭贺的时候,谁知道这个行为已经出常规的家伙,会不会再拿他们开刀。
所以,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只有李洪林颤抖的喘息声在房屋内回荡。
刘老虎的心在枪响的同时也猛地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的蹲在了已经坐到椅子上的李洪林身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力的捂住仍在向外汩汩流着鲜血的小腿。
手掌一压上去,就是一片温热,刘老虎用力的按着,想止住鲜血的流淌,但同时,他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一个大男人哭泣的场景,滑稽中总是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悲伤,房间里的人都不忍再看,一个个的先后别过头去。
大概,在李洪林的心中,这枪伤的疼痛,远不及兄弟相残来的更加剧烈吧。
子弹近距离的穿射,将李洪林小腿的胫骨打穿,又从另一侧冲出,没入了他脚下的地面之中。此时李洪林的小腿腿骨已经断裂,单纯的止血并没有什么用处,刘老虎很是清楚这一切,他抬起了含着泪花的双眼,看向了仍站着的李洪义:“三爷,先送二爷去医院吧。”
李洪义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盯着半躺在椅子上不知还是否清醒的李洪林。
刘老虎又看向了一脸悲伤的李洪军:“大爷,先送二爷去医院吧。”
说完,他松开了按着李洪林小腿的手掌,跪伏在地上,对着两人不停的磕着头。
磕头的声音很有节奏,与不成节奏的李洪林的呻吟汇聚在了一起,像是演奏着一曲人间的悲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刘老虎虽然不是杀猪宰狗出身,但在道上混的,总是把情义看的很重,为了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有太多的人丢掉了性命。
但此时的他却真真正正的像李洪林先前所说,把自己当作了李洪林的自己人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嘴上讲着义气,背地里却拜着利益的人了。但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浑身散着一种真诚,不论是初到月亮湾时的那种稚嫩,还是与魏小蝶之间的纯情,亦或是在打起精神来真正的想争一争家族的权力时。
但刘老虎的磕头的动作一声闷响打断了。
一股寒风从被撞开的门前吹了进来,夹杂着已经形成了片状的飞雪。魏小蝶站在门口,她的身上披着一层晶莹的雪花,嘴里轻微的喘着气。她的脸蛋红红的,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跑的太急,有些气喘。
她的身后,是一名低着头的男子,正是陪她一起回房的那位,只是身上沾着些泥泞,显然是在跑来的路上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