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双眸发红,声嘶力竭,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可估量的愤恨。
元隽先是被那‘宫闱丑事’四个字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时,面色渐渐变得复杂。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对那桩所谓的‘宫闱丑事’
,其实她的形容都还算是轻的。
那是一桩天南海北都沸反盈天的丑闻,甚至,那是致使江山改朝的引信。
当年羽雁王元量之所以起兵反雍,名义上说的是嬴帝稗政,残害忠良。而根源处则在于,彼时其挚友、等天李氏家主、镇阳王李仲羲战敕柔大胜,身受重伤之际,却为嬴帝召还于京,具不放归家城。
而天下传闻,嬴帝之所以扣押镇阳王,则是因为其垂涎妻妹镇阳王妃美色,意图据为己有。
至于当时镇阳王妃的态度……
元隽心头默默叹了口气。
他微一摇头,看着她的眼睛,“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你若因镇阳王妃与嬴帝之事,便断定类阳帝姬不是好人,岂非与认同连坐之刑无异?”
“我知你素尚法家,可也不该是这等残忍之人。”
就如同她能那样杀冯冕,却也能那样救画奴,他相信她不是无故残忍之人,也相信她有十足的恻隐之心。
可裴筠筠听完他的话,深深的看了他许久,眼里透露出挣扎与煎熬,最后却只是垂下头,咬牙道了句:“你根本就不明白。”
说完,她也不想管这位主子还有什么教训,转身便要往外冲。
元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他能感受到她不动声色的挣扎,用了许多的力气,似乎就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再多呆哪怕半刻。
元隽心中划过些异样的感觉,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此刻却无法细想。他用力将
她拽过来,扳着她双肩硬生生让人面对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拗不过他之后,裴筠筠也不做无谓挣扎了,认命般的跟那儿一杵,等着他的训斥。
可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却没有落下来,她听到他好像是叹了口气,随即缓和下语气,耐下心问道:“太子妃受惊,太子下令封宫搜查,你要是被抓了,要我怎么办?”
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她惊在那儿,愕然抬头看向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有些害怕。
可面前的人似乎比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她直愣愣的视线下,元隽强压下那点不好意思,别过脸道:“咱俩认识这么久,多少也有点情分罢,你真忍心连累我啊?”
裴筠筠眼皮一耷拉。
强行忽视了那点子微妙的失落,她扯了个笑意,生硬道:“您放心。您为主,我为仆,只有效死的份儿,无论如何都不会连累您的。”
他轻声一笑,却道:“可自古被下人连累致死的主子,也不少啊!”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他之前的话上,如今闻言,不过随口问了句:“谁啊?”
元隽垂首看她,含笑道出个很不吉利的名字:“石崇。”
她晃动的眼神赫然一停,这一次,却没敢急着去看他。
元隽等了半天,意料之外的等来她一阵笑。
他有些不解:“笑什么?”
暧昧的气氛被笑散了,她这会儿才敢抬眼,笑意盈盈的望着他,调笑道:“你不生气啦?大晚上不睡
觉,正襟危坐的在这儿等我,不就且等着训我呢么?怎么这么好说话,三言两语就顺气了?”
元隽愣了愣,一声失笑,狠狠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他回身走到床边,学她惯常的样子,随意往脚床上一坐,唉声叹气:“我遇上你,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了。”
她跟着走过来,又听到这句话,忽然严重的怀疑起来,他是不是就打算好了要用这样的法子将自己折磨过去。
忽然间,他抬起头,目光竟有点可怜兮兮的意思,惹人疼极了。
他问:“你能不能听话点儿,让我少操些心,多活几年?”
她有点不知所措。慌忙之间,忽然想起一事来。
她不辨情绪的一笑,问道:“殿下,您还没办法?您是不是忘了那颗渥丹了?”
“这叫办法?”他摇摇头,随即垂眸顾自一笑,自语般低声道:“这叫风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