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再度踏入九霄帝宫,元隽的心境较之以往,又有了极大的变化。
叶檄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圣安殿走去,路上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好奇,便问:“殿下在想什么?”
元隽只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叶檄却在他的笑意中窥见了一丝落寞。
在想什么?
圣安殿前,远远的看着元殊从远处走来,目光交汇之间,元隽只觉心头有些遗憾。
几番变数之下,他想,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最初之时,启元传召自己回京,所为的究竟是不是易储了。
“清宵。”
他正想着,元殊到眼前了。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的缘故,元隽总觉得这一回,元殊唤自己这一声、加之看着自己的目光,多多少少,都与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三哥。”
元隽一笑,颔首回了一礼。
这一声‘三哥’,叫元殊心头一动。
他想到,彼时先王崩逝,羽雁双子进京时,自己曾多么急切的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声三哥,可那个时候,他执着所在,却是一声‘太子殿下’。
而这一回呢?
元殊心里颇为自嘲的一笑。
也不知究竟是自己太矫情,还是他太会杵人心窝子。
“太尉与摄政王叔皆已经在
殿中了。”元殊道:“今日是天都有大震动的日子,你可准备好了?”
元隽俯首道:“无大无小,从公于迈。”
两人前后进殿,元隽四下一看,明面上除了一众宫人侍从,正经的人物,不过启元、摄政王、冯太尉,并上才被提拔了执金吾丞的冯岌,共一名太医而已。但他感受到的气息,却远远不止这个数。
脑中蹦出梁训妍信中的‘击杀’二字,元隽内心不善的一笑。
一番寒暄过后,启元应是见他独自一人而来,心中有了底,嘴上便也开宗明义,直接传了等在后殿的宁淑妃,领着当日从赵婕妤处搜出书信的姑姑上来。
待宁淑妃将事情说明白,启元看了他许久,沉吟开口道:“羽雁王,对此事,你可有辩白?”
“陛下明鉴,赵婕妤已死,无论臣辩白与否,皆是死无对证,一切不过看陛下的心意罢了,臣只能说,自己从未参与过弑君之事。”说着,他打量了宁淑妃一眼,继续道:“至于淑妃娘娘的人搜出这些所谓的‘书信’……臣心中也有几点疑虑。”
启元闻言,只让让他继续说下去。
“按照信中所书,此番弑君,乃是臣一手策划,从头到尾,由赵婕妤亲力亲为的。可天下皆知,若非赵婕妤突然暴毙,陛下被下毒之事,说不定至今仍未暴露。这样说来,下毒之人毒死了自己,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话音刚落地,一边候着
的太医便出列言道:“臣启陛下,向来毒物无有准定,何况人人体质有异,今日与昨日都有不同,王爷此言,并不足以洗净婕妤的嫌疑。”
——更不足以洗净羽雁王自己的嫌疑。
好了。元隽想,这名太医,看来也是磐石冯氏的走狗没错了。
元隽无意与太医争辩,只将目光都放在启元身上,至于启元,则是一记冷眼递过去,让那位唐突心急的太医不自觉的一个激灵。
对两人的话,启元皆未置一评,只问道:“羽雁王,可还有其余要说的?”
元隽观察着启元的反应,这会儿,有点摸明白路数了。
他想,受幽魇香之扰,启元大半年来疑心益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而弄出这书信的人,应该也没指望让启元就此认定弑君之事就是羽雁所为。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用他的这份疑心,便足够让他对羽雁立杀心罢了。
而这会儿的启元帝,则正是这种状态——他不是看不到这拙劣故事中的种种疑点,可是,只要有疑心,便只有除掉了羽雁一脉,他方能安心。
元隽这样想着,嘴上还是继续道:“请陛下容臣做一假设。”
“如若赵婕妤是臣的人,臣也给她安排了弑君的任务,而她却死于这个任务,那么按正常的筹策推论下去,最大的可能,便是为臣者起了不臣之心,想要将弑君大罪栽赃在中宫与太子身上,为此不惜牺牲一名极为重要的细作。
”
说着,他转头,同元殊对视了一眼。
短暂的目光交汇之后,他继续道:“如此一来,因着皇叔膝下子嗣年幼,且皇叔又素性因着先父的缘由,对臣兄弟多偏爱一些,那么臣便可趁机上位,来日名正言顺承继大宝。”
他如此直白的将眼前被指认的罪状道出,殿上诸人反应各异,启元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更深了一些,却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元隽语罢,看向冯通,态度客气的问了句:“太尉大人,依您看,可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