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走进来,及时打破了僵局。
昨天被楚尧训斥后,他今天老实多了,一句废话没有,打过招呼后就开始说正经事:“师哥,有个adhd儿童的家庭咨询,想请你帮忙指导一下。”
楚尧看了下手表,“时间尽量控制在90分钟内,我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
“行,来访家庭很快就到,你先跟我下去看看资料吧。”说完,小许拽着楚尧就要走。
楚尧一脸嫌弃地打掉他的手,没急着离开,而是打开书柜,取出一本厚厚的《性心理学》放在桌上,用手指轻点两下,对罗岁言说:“把这本书看完,然后继续分析那个案例。”
罗岁言乖巧地点头,“哦”了一声。
这段时间,她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专业书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前前后后跟着楚尧学了不少东西,算起来,她这个助理当得可赚大了。
两个小时后,罗岁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推开面前的电脑,走到窗前,拉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冷风吹进来,桌上的书页“唰唰”直响。电脑页面停留在一个心理学网站,内容全是关于性心理学和s心理学的资料。
满脑袋复杂的理论知识,被冷风这么一吹,罗岁言大脑里的某个关卡突然就通了。
烦躁、空虚、不安,这些都是性生活得不到满足的表现,说到底,来访者的症结还是在“那方面”。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呢……这实在超出了罗岁言的想象和理解范围。
她的能力仅限于感知,却无法应对,就像怀抱着一本绝世武功秘籍,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个招式都了解,面对敌人的攻击时依旧束手无策。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楚尧还没有忙完,工作室的员工贴心地送了外卖上来。吃完饭,罗岁言坐在电脑前又看了会儿资料。
午后的困意渐渐袭来,两只眼皮实在打架打得厉害,罗岁言干脆搂着靠枕窝在沙发里打起了盹。
原本只是打算闭眼小憩一会,谁料眼皮刚落下,就被汹涌而来的瞌睡大军击倒,结结实实地倒头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间,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调香气,罗岁言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劲瘦高挑的身影正背光立在窗前。她眯了眯眼睛,楚尧回来了?
正要收腿起身,罗岁言忽然敏锐地意识到气氛不对劲。
目光悄悄移动,她看到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实习咨询师。
这、这什么情况?自己睡在了楚尧办公室,还误入了谈话现场?不对,是他们两个误入了她的酣睡现场。但是为什么不叫醒她啊?
楚尧看着窗外,而实习咨询师的目光追随着楚尧,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的醒来。
“来访者的两性关系相对一般人来说更为复杂,因此不能以常理来推论。”楚尧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窗户,转过身来。
罗岁言赶紧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她不是想故意装睡,纯粹是面对尴尬场景下的条件反射。
闭上眼睛后,楚尧的声音更加明朗清晰:“罗助理的分析有几分道理,对于口是心非的来访者,一定要找到他潜意识里的需求,想要获得对方的信任,只有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导致他对这段关系不满和失望的原因,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来访者在生活中身居高位,因此在‘游戏’中一直扮演着主控方的角色,但事实上,他内心真正渴望的角色是下位者,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长久以来真实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也无法从‘游戏’中获得快感。”
“可是……”实习咨询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惑,“据他所说,他最近半年来愈发沉溺于‘游戏’中,越来越暴躁,甚至下手越来越重,屡屡险些失控。”
“他暴躁的原因,是渴望对方能够反抗,主动将角色互换,可惜对方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或是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于是陷入了恶性循环。来访者的自尊心与身体本能之间的对抗,导致了他的矛盾与纠结。”
听完楚尧的分析,实习咨询师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又过了几分钟,才迟疑着问:“那么接下来,我要怎样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呢?”
“你不用帮助他解决任何问题,”楚尧说,“咨询师不可以给来访者提出建议,你能做的,是消除他的心理防御,引导他正视自己的需求,至于要不要解决、如何解决,那要由来访者自己做决定。”
实习咨询师似乎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我明白了。”
罗岁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聊完了,该走了吧?
没想到,话题一转,他们居然又谈论起了另一个案例。
罗岁言装睡已经装得快崩溃了,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停转动着,还要努力保持呼吸平稳,生怕露出破绽。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九十九次祈祷,楚尧终于说了句:“好了,你先去忙吧,随后我们再讨论。”
罗岁言宣布,这是她近几年里,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脚步声从室内移动到门口,紧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房门开合间带进来一股冷风,窝在沙发上的罗岁言抖了一下,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她又开始纠结,该以什么方式体面地‘醒来’?
“还没睡够?”楚尧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从头顶传来。
罗岁言眼皮猛地一跳,下一秒就睁开了。
揉着耳朵坐起来,摸了摸睡得发烫的脸颊,她不好意思地问:“您早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