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接受,这场盛宴结束的事实。
天地之不仁在于,生命一开局,就是相遇和告别,这让懵懂的他,措手不及。
他还是孩子,心智不成熟,他的内心,并没有准备好,他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他注定和祖父,只有十年的缘分,他注定和祖母,只有十二年的缘分。
他骗自己,祖父和祖母,还活着,只是在走亲戚,有一天还会回来,还会见面。
他构造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内心,接受的幻觉。
隔代溺爱的孩子,心理上,是拒绝长大的,但是,他的身体会育。
他怀恋,童年的快乐时光,经常性的,甚至上瘾。
他养成怀旧的习惯。
身边的众人,都是向前看,而他,常常回头看。
他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
他问自己,如果知道这个结局,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是否会温顺乖巧一些?
他想起《祖父的园子》,他想起《火烧云》,他想起《呼兰河传》。
他想起萧红,另外一个,被祖父宠爱过,祖父离开后,惊慌失措的女人。
她命运多舛,一路颠沛流离,一生都走在路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停留,心无所皈依,只能流浪着。
她是那么不谙世事,她怀着第二个男人的孩子,和第三个男人上了床,她怀着第三个男人的孩子,和第四个男人上了床,仅仅是为了在乱世,交换食物。
她把第一个孩子,送人了,她把第二个孩子,掐死了。
她的一生,就在旅馆里,船上,医院里流浪着。
从呼兰河,流浪到北京,从北京,流浪到哈尔滨,流浪到青岛,流浪到上海,流浪到日本,流浪到武汉,流浪到延安,流浪到重庆,流浪到香港。
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地方,睡好觉,因为烟龄长,得了肺结核,三十一岁,卒。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她太不爱惜自己,阿炳爱惜自己吗?。
我后来听阿钧说,阿炳在写到这里的时候,泪流满面,我问阿钧,为什么,阿钧不吭声。
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并不严谨,对于隔代溺爱的孩子,这是伪鸡汤,带着苦味。
阿炳带着敬意,怜悯着萧红,继而开始怜悯自己。
阿炳和萧红,是同类人,这是隔代溺爱的孩子,需要去面对的。
他们活在过去,行万里路,走不出内心虚构的幻觉。
阿炳回忆着自己,七年前,高开低走的深圳创业史,早年,义无反顾的上海流浪史,不知不觉中,阿炳从怀旧模式,进入了自怜模式,他开始同情自己,究竟那终点多美的鲜花,才配的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阿炳放纵的怜悯自己。
阿炳着呆,他觉察到,自己在同情自己,他的理智,占了上风。
他喜欢读《呼兰河传》的结局。
因为那段文字,会让他哭。
呼兰河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时,祖父就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他读一次,感动一次,哭一次。
哭,不能作为男人怜悯自己的方式。
男人当前进,像阿婷那样,越战越勇,屡败屡战。
他掏出手机,拨打阿婷的电话。
请看下一张《有段路本来就是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