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荎沒反應過來。
6野笑了,「怎麼樣,一點兒口音也沒有了吧,我剛出國的時候,房東說的英文只能聽懂一半。他問我要不要吃點兒零食,我問他為什麼要吃『蛇』。」
「……哈哈。」許清荎配合著假笑了兩聲,雖然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但心底剛剛聚起來的鬱氣,不自覺地散了幾分。
6野沒再繼續繞路,直接將車開到了唐人街一家中餐館門口。
「走,吃飯去。」
許清荎意外,「現在還營業?」
「正常是該收攤了,我走了後門。」6野晃了晃手裡的電話。
兩人剛下車,餐館的大門就從裡邊推開了,一個看起來跟他們差不多年紀,染著紅頭髮的華人青年跑了出來。
「怎麼才到,我爸我媽都等急了,這是你說的朋友吧,走,快請進,這兩天有點兒降溫了。」
青年的中文字正腔圓,不像是在國外長大。
「許清荎,鄭昊。」6野先給他們引薦了一下,「不是說了讓叔叔阿姨別管了,你自己招待我就行?」
「沒事兒,他們身體都好著呢,平時關門了也得收拾到這個時間。再說了,你來了,那餃子不得現包現煮嗎,還有鍋包肉的火候,我的手藝哪敢在貴客面前丟人現眼?」鄭昊把他倆帶進門,朝許清荎眨了眨眼睛,「這可是他第一次帶朋友過來,不能掉鏈子。」
「小野來了,」一個慈眉善目的阿姨從明檔廚房裡端了兩盤菜出來,「卡著時間點兒出鍋的,快上桌。」
「阿姨,辛苦您了。」6野趕緊接過來。
「說什麼呢,」廚房裡掌勺的鄭叔叔嗓門大,「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一點兒累不著。」
「你先坐,我去幫著忙活忙活?」6野徵求許清荎意見。
「趕緊去吧,餃子等著下鍋呢,人我給你看著,還能丟了?」鄭昊推了6野一把,6野便跟著阿姨進了廚房,一步三回頭。
鄭昊撓了撓頭髮,嬉笑著解釋:「不是我欺負他,以前過年他都是來店裡跟我們過的,不讓他下廚幫著干點兒什麼,他吃的不踏實,一年兩年的,就成了習慣了。」
「他,一直在這裡過年?」許清荎環視了一圈,好奇地問。
「最開始不在這兒,」鄭昊拖了把椅子坐到許清荎旁邊,把桌上的乾果、花生和糖轉了過來,示意許清荎吃,「剛到倫敦的時候,我和我爸在學校門口的一個中餐館打工,我媽在學校里做保潔。這家店是四年前開的,6野是股東,不然我們哪開得起。」
許清荎在鄭昊熱情地招呼下,掰開了兩個花生吃。
「你和他認識很多年了吧?」鄭昊是個自來熟。
許清荎側,「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猜的,」鄭昊高拋了一個開心果,張嘴接住,大咧咧道,「他這個人看起來挺溫和的,與人為善,實際上不是很好接近。本科加研究生念了五年半,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對他上杆子的,他都不願意深交。」
「也不是吧,」許清荎反問,「我看你跟他關係就不錯。」
「嗨,」鄭昊一拍腦袋,「我那是走了狗屎運,剛來不久,我就在學校里跟欺負我媽的當地人打了一架,差點兒被關個三五年。他知道了這事兒,幫我請了律師,才放出來。說那人涉嫌ZZ歧視,私下和解還賠了我不少錢呢。」鄭昊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從那以後,我跟膠皮糖似的粘著他,他沒辦法,甩不掉。」
許清荎認真地聽他說完,「……謝謝你。」那麼多個漂泊異鄉的除夕夜,幸好有這樣開朗活潑的人作伴。不然……許清荎不忍想像下去。
「啊?」鄭昊沒聽懂,「謝我幹嗎,都是他幫我的,我沒少給他添麻煩。
「說什麼呢?」6野端了一盤剛出鍋的餃子和鄭叔的拿手紅燒鱖魚出來。
鄭昊趕緊跳起來搭把手,「哎呦,我爹今天是按年夜飯的標準來的啊。」
「那可不是,」鄭昊的爸爸和媽媽跟了出來,每人手裡都是兩個盤子,「6野難得回來一趟,下一次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呢。」
「我也不是客人。」6野笑嘆。
「這不是有客人在嗎?」鄭爸爸朝許清荎道。
「叔叔好,阿姨好,給你們添麻煩了。」許清荎剛才就站起來了,隨即鄭重地鞠了一躬。
「欸,這是幹嘛,」鄭昊的爸爸扯了一把,「這孩子太有禮貌了,小野能把你帶來,就不是外人,跟到家裡一樣,別拘束。」
鄭媽媽笑眯眯地,「這小伙子長得真好。」
鄭昊取笑他媽,「媽,你也太花痴了,第一次見6野,也是一模一樣的話。」
鄭媽媽一巴掌呼自己兒子腦袋上,「你媽這叫有感而發,對著你,我就說不出來同樣的話。」
「爸,你看我媽多偏心眼。」
鄭爸:「你媽這叫誠實。」
「有沒有天理了,他是親生的,我是路邊撿的行了吧?」鄭昊一頓哀嚎,引得大家發笑。
簡單寒暄了幾句,叔叔阿姨就離開了。6野這回待足十天,還有說話嘮嗑的機會,他們明早天不亮就要去採購食材,現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
鄭昊反正也是個夜貓子,晚睡晚起,就留他陪著了。
「叔叔手藝真不錯。」許清荎難得食慾大開,每樣菜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