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陆云朝拍案而起,怒道。
“不可妄议先皇后!”陆云朝怒视陆信渊,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陆信渊似乎被他的反应惊到了,仰头看着他,一时无言。
陆云朝呼吸有些急促,面无血色,他喘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低声道:“我身体不适,您请回吧。”
说完,也不等陆信渊回应,他便匆匆回了里间寝室。
陆云朝脚步虚浮,刚进寝室便摔倒在地上,他头痛欲裂,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出,眼前全是令他撕心裂肺几欲呕吐的画面。
暮色时分,有侍卫来寻江寒酥,说陆云朝找他。
江寒酥见到陆云朝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脸色很不好,像生病了一样,他倚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靡。
“殿下,您怎么了?”江寒酥急切地问道,他才离开陆云朝身边几个时辰,陆云朝怎么就这样了?这时,他心中对陆云朝的那点埋怨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愧疚和心疼。
一只画卷朝江寒酥扔了过来,力道很轻,只是堪堪落到他脚边而已。
江寒酥一怔,继而,他看见画卷随着落地的力道滑开了一部分,熟悉的画面映入眼中,那正是他那夜所画的陆云朝的背影,身披月华于暗夜中,遗世独立。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陆云朝缓缓念出这两句诗。
这两句诗是江寒酥写在画上的,当时他突然想到的,觉得很合情境,便写了下来。
这诗原是杜甫写崔宗之的,写他的高傲与俊美,不过,在这个时代,没有杜甫更没有崔宗之。
“这诗是你写的?”陆云朝轻声问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无法揣测他的喜怒。
江寒酥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陆云朝怎么拿到这幅画的,之前,陆云朝从来不会乱翻他的东西。
还有,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陆云朝发现了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感情。
他是该搪塞过去,还是该趁着这个机会告诉陆云朝真相。
“是……是属下写的。”江寒酥声音发紧,他不顾礼仪地紧盯着陆云朝,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但不是属下原创的,是属下在别处看来的。”他见陆云朝没说话,便小声的补了这一句。
“画是你画的?”陆云朝继续问道。
“是。”
“画的是什么?”
“是……”江寒酥看着陆云朝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往日一般柔美,此刻又闪动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像风起时望不到底的深潭,直将他的灵魂也吸引了去,让他再也不能思考,一切只能听凭心声,“是殿下。”
“为何要画我?”
因为属下爱慕殿下。
江寒酥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他心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一齐涌上头顶,让他感到阵阵眩晕。
陆云朝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江寒酥的回应,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面前之人起伏的胸膛和一片绯色的脸庞已将一切言明。
当他找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看着画上与陆信渊所述别无二致的场景,甚至怀疑那是陆信渊的诬陷,虽然他也想不明白江寒酥有什么值得陆信渊针对的,但是,他想等一个否定这幅画的答案。
然而,他没有等到。
陆云朝捏紧了手下的扶手,先开了口,他说:“你怎么敢对我这样,我会杀了你的。”
静夜无眠画月魂(三十六)
“这不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吗?”
“可不是吗?不过恐怕从今天起就不再是了。”
“哎,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你没听见方才押他来的人说的什么吗?”
“啊,对,人家说的是,047惹恼了殿下,暂押刑堂,择日处死,这个择日处死可真是耐人寻味。”
江寒酥手上戴着镣铐,走在那两个掌刑人的前面。
刑堂的掌刑人和暗卫师出同门。
这些人都是各地寻来的孤儿,或因各种原因,如家里太穷养不活,而被家人自愿送来的婴儿。
他们从小同吃同住在一处训练,但却各自为敌,因为训练他们的师父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卫,最后的考核是两两决斗。
赢的那个成为正式的暗卫,输的那个绝大多数情况下在输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一个死人了,而若有侥幸活下来的人,他们就会被训练成惩戒暗卫的掌刑人。
他们从小就会被灌输一个概念,只有最没用的人才会成为掌刑人,那是一种耻辱。
曾经也有人问过他们的师父,既然掌刑人是最没用的人,为何暗卫却要受他们的惩戒呢?
得到的答案是,暗卫受的是主人的规矩,掌刑人不过是代掌刑罚的工具而已。
暗卫也不过是主人手中的利器而已,誓死唯尊主令。
在这种状况下,暗卫与掌刑人可说是水火不容,基本杜绝了他们徇私的可能性。
这是江寒酥第二次进刑堂了,上一次是因为被陷害给陆云朝投毒。
听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们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让他措手不及。
白天的时候,他还暗自埋怨陆云朝不知他心意,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陆云朝不仅知道了,还要为此处死他。
当那个处决的命令从陆云朝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感到害怕或是愤怒,直到现在也没有,他总觉得陆云朝不会真的杀死他,总觉得陆云朝只是一时生气,故意吓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