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朝就着皇帝的手一点点喝了起来,水流进久未浸润的嗓子,有些刺痛,他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鼻尖也发酸。
“父皇,我怎么了?”他想起自己那晚突然发病,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有人在你的膳食中下了毒,此事,朕尚未查明。”皇帝心中对那夜六皇子的说辞是不尽信的。
“膳食?怎么会?”他的膳食都是由阿七查验的,怎么可能有人下毒,他却未发觉呢?阿七人呢?是守在外面,还是……可是,阿七是父皇给自己的,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呢?
皇帝正要说什么,却有婢女来通传,说肖统领求见。
皇帝准了。
肖越天进来后,见陆云朝醒了,也不由一阵高兴,面色中的阴霾都消减不少。
“陛下,这是047的供词,他不承认自己谋害殿下,他说这一切都是靖王做的,还让属下一定要将他所述原委呈与陛下。”
肖越天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那夜似乎一切已经明朗,不知皇帝听闻他们审了几日却是这样的结果,会否生气。
“呈上来。”
皇帝的语气辨不出喜怒,肖越天不再多想,赶紧将手中供词呈与皇帝。
那份供词上详细记录了从江寒酥发现有人跟踪监视他开始,到他被冤擒为止的全部过程,连六皇子下泻药未遂之事也记录在内。
皇帝阅后,道:“先不要动他,此事尚有疑点,朕不会容忍冤假错案在朕的眼前发生。”
“是。”
肖越天有些微惊讶,皇帝竟然信了047,就算不是全信,至少心中也动摇了之前他们所知的真相,又或者一开始皇帝就没有完全相信六皇子的说辞。
他等了一会,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了,便告退了。
皇帝让陆云朝看那份供词。
其上所写的一些事情,陆云朝是知晓的,整个过程没有什么破绽,且他之前就与靖王结怨,此事是靖王所为,倒也合情合理。
但凡事还是要讲证据,既然江寒酥说那名自尽的暗卫原本就是靖王的人,那可以先验明那人的身份,再做他想。
“父皇是信了阿七所言吗?”陆云朝问道。
“何以见得?”
“父皇若是不信他,又何必保全他,重刑之下,还怕他不说出真相吗?”陆云朝神色如常,声音轻柔,说出的却是这样残忍的话。
这样的事,他从小就见多了,就算最后证明被刑讯之人是被冤枉的又怎么样呢?这样一件涉及皇室成员的重大案件,真相远比那些卑贱的性命重要。
皇帝思索了一阵,道:“至少朕不希望看到他因这样的罪名而死。”
陆云朝看着皇帝,有些惊讶,他想起那日在碧心亭皇帝异常的举动。
“父皇,儿臣不解,他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暗卫,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
“或许以后你会明白。”
如此暧昧的言语,让陆云朝忍不住紧盯着皇帝脸上的神情,希望从中能看出点什么,每每提及此事,他都觉得皇帝变得有些遥远。
他脸上是天真单纯的神色,然而内心却有一股妒火明明灭灭无声漫延。
陆云朝第一次走进暗卫的刑讯之地。
他穿着白色绣银线的华美衣袍,走在冷硬斑驳的地面上,周遭的一切都是阴冷带着血色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看见江寒酥的时候,那人正被吊在刑架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那人虽然浑身都是遭受凌虐的痕迹,然而陆云朝却奇异地感到陷入如此境地的他和那一次在碧心亭看到的并无不同,一样的冷肃强悍,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那种力量是从身体上升到灵魂,又从灵魂外化给身体的永不枯竭的特质。
他走到江寒酥面前,伸手握住了他左侧的脖颈,顺势托起了他的下巴。
江寒酥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摆弄起自己,他不由皱紧了眉头,发出有些急促地喘息。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时,神情一滞。
竟然还能再看见他,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
“殿下。”他发出了一声微弱干涩的呼唤。
“那些,我都看到了,从一开始你就在隐瞒我,我一直以为你们这种人对主人是绝对坦诚的,究竟是我想错了,还是,你是一个特例呢?”
陆云朝的声音有些冷,毫无感情,与往日很不相同,这让江寒酥有些惶恐。
“殿下,属下不想欺瞒殿下,只是……我……”江寒酥没有说下去,他看着陆云朝的眼神甚至带着哀求,如果他没有那些难言之隐就好了。
“那你以后还会欺瞒我吗?”陆云朝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这样问道。
江寒酥犹豫了一下,面色有些挣扎,如果不向你坦白也算欺瞒的话,我可能做不到,可是……“不会。”
“你想跟我走吗?”
这句话砸进了江寒酥心里,带着深沉的诱惑,他当然想,可是案子尚未了结,他走的了吗?
不过他倒是突然反应过来,陆云朝的言行是代表他是相信自己的吗?
他有些欣喜,不由道:“想。”
“好,我带你走。”陆云朝这话恢复了往日的温情,他澄澈优美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他放开了江寒酥,转而对陪他一同前来的肖越天说:“放了他。”
肖越天面露难色,纠结着开口道:“殿下,可是047身上还有一些疑点,况且他从一开始就存了欺瞒之心,这样的人,殿下难道还要把他放在身边吗?若是以后他还是不知悔改,属下恐殿下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