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会儿吧。”
听她如此说,灵芝回道:“那奴婢先去把圣上的赏赐领回来。陛下歇下了,潘公公才得了空命大家伙自个儿去领呢,说是东西太多,御前人手不够。听说大家伙都排着队等着开眼界呢,奴婢早些去,也好早去早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宜摆手让她去了,这才细细回想起来那个梦,从她两三岁到四五岁这几年,祸事不多,她爹应当大部分时间都在帝京,并未在外头。而能让她娘亲如此慌张的差事,想来必是大事。
她正仔细琢磨着这几年帝京之中的大事,只是时日久远,她也回想不出什么眉目来,眼皮倒是越来越沉,到最后竟似要阖上了,脑袋一下子往下一栽。她觉得有些奇怪,平素虽歇下得要比今日早些,但断不至于如此困乏,她环顾了一圈帐内,灵芝不在,那股子不安在此刻到了极致。
她迫自己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地强撑着到了门口,她方一掀帘,门口站着两人,面色森然,冲她道:“已到宵禁时刻,还请县主注意安全,无事不得外出。”
宋宜默默退回榻边,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将事情理了一遍,她今日兴致不高,席间一点东西都未曾碰过,唯一入口的,便是灵芝为她煮的这杯茶。
茶有问题,她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至于之后还有什么事,她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她不是没见过这种腌臜事,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用在她身上。
眼下潘成还在颁发赏赐,外头想来还有走动,便是要有动作,那人想来也不会选在此刻,而她若要脱身,必得抓紧这点可怜的时机。
她心下盘算诸多,但眼皮越来越沉,她不受控制地阖了眼,又迫自己猛地清醒过来,拔下发间簪子在手上一扎,这股痛楚让她清醒了不少。她迫自己镇定下来,视线便落在了角落里那两只兔子身上,她将笼子提到门边,轻轻打开了笼门,那兔子“嗖”地一声蹿了出去,她紧跟着追出去,果不其然被拦下,她面露急色,冲那两人道:“太子殿下赐下来的东西,还不快去追回来?”
那两人犹豫了一下,一人追了上去,另一人并不肯走。她一计不成,只得重新折返回榻边。
她静坐了好一会子,帐外忽地起了阵犬吠,接下来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欲出去探情况,刚走出去两步,露出来一个小脑袋,冲她焦急道:“文嘉姐姐,快跟我走。”
宋宜迟疑不过一会儿,忍着痛跟他走了。帐外兵荒马乱,刘豫瞧出她身子不舒服,小小身子撑着她往他帐内走。今日扎帐是按身份尊卑来的,两人的帐离得并不远。外头兵荒马乱,他俩趁着乱换了帐。
刘豫扶她到榻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宋宜接过一口喝了,感觉清醒上几分,才问:“小殿下,你怎么来了?”
刘豫迟疑了一下,道:“内侍都去领赏去了,我没见过这些稀罕玩意儿,便想着偷偷溜去开开眼界,谁知道走过去不远,听到有人在谈文嘉姐姐的事。”
谈的是什么,宋宜则心下了然了,她不深问,十三皇子也不细答,只是说:“我方才把三哥那条恶犬偷偷放了,现下他们都在追那只犬呢,又不敢杀伤,够费一阵劲的。”
宋宜面色难看得紧,强撑着精神道:“谢过殿下。”
刘豫问:“文嘉姐姐好些了么?我去找父皇?”
宋宜一把拉住他,“不必去,陛下歇下了。那些人敢冒大不韪做这事,定有把握今晚扰不着陛下。”
刘豫犹豫了下,问:“那需要我派人去传个消息么?”
宋宜迟疑了下,问:“今夜人出得去么?”
刘豫出帐探看了下,回来冲她摇了摇头,见宋宜面色越发难看得紧,琢磨了会,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问:“文嘉姐姐有信物么?”
宋宜下意识地看了眼掌中的簪子,闭了眼往掌中一扎,锐器刺进血肉的声音令一旁的小人也受了惊,下意识地闭了眼,然后才看向宋宜。
玉簪染血,宋宜无力地将簪子递给他,痛得几近说不出话来,刘豫犹豫了一下,问:“给那晚那位先生吗?这怕是有些难。”
倒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宋宜无力地笑了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给我爹,殿下,要快。”
刘豫听她这般说,心下了然,今夜北衙重兵在此,各路关口卡死,定阳王这等麾下随意调兵的自然才是首选。他沉默地拿了簪子往外走,去寻了他那匹有灵性的小马驹,将簪子细细藏在马鞍中,一打响指,这马瞬间冲出去老远,眨眼间便突破了禁军的防守。
他探看了周遭的情况,确定没人留意到他,赶紧回了帐中,有些为难地道:“文嘉姐姐,他们应当发现你不见了,现下正在悄悄寻人。我这里怕也不能待太久。”
宋宜挣扎着要起身,“我这就出去,小殿下放心,不会连累到殿下。”
十三皇子摇了摇头,“文嘉姐姐,我不是这意思。我那匹小马驹便是宫人刚从定阳王府领回来的,想必还记得路。但王爷什么时候才到我便不知了,等会我尽量拖拖时间,文嘉姐姐暂且安心。”
宋宜知他不过在安慰她,无力地笑了笑,胆敢对她做这事的人,又哪是这小孩能抵挡得了的。
她实在困乏得紧,低声道:“小殿下陪我说会子话吧,要不然我可就要睡着了。”
刘豫也知她今夜不能睡过去,将她扶起来,绕了一圈,扶她在背对门口的榻边的地上坐下,然后往榻上一躺,膝盖拱起,将她尽数遮了去,宽慰道:“方才宫人伺候我歇下再去领的赏,便是一时半会回来了,也是放下东西就走的,文嘉姐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