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戚夫人即便保不住性命,吕后在稳固朝局前也不好动手,更不可能去高祖庙里把人拖出来。
可是高祖有这么做吗?
他没有。
因为在他眼里,戚夫人母子就是惠帝的磨刀石,是高祖用来逼惠帝向吕后强硬的工具。为了保住刘如意,高祖才会将戚夫人留给吕后出气,同时将刘如意封到赵国这个关键位子上,然后安排对吕后有恩的周昌为赵王丞相。
然而高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吕后对他的行为有多窝火,以及戚夫人有多蠢。
刘启虽然毛病一堆,但还不至于跟高祖比烂,否则栗姬那个比戚夫人还蠢的女人也不会蹦至今。
只是……
薄家都这么烂了,刘启有必要借机敲打他这个瓜娃子和他背后的势力吗?况且刘启都三十来岁了,参考先帝四十五驾崩,他不想着巩固儿子的位子,还给儿子泼脏水?这是嫌梁王不够跳吗?
“泼脏水是不可能的,但是借此给我上一课,让我明白没本事的话就得受委屈倒是真的。”刘瑞摇了摇头,问道:“既然父皇不可能给我泼脏水,那他除了敲打我,还想敲打谁?薄家?”
刘瑞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话,可子鸢却是点了点头。
“老轵侯的事已经让轵侯熄了弄权的心,但是轵侯的行为在今上眼里,可不是熄了心的样子。”
“中尉大人毕竟承了老轵侯对其父的救命之恩,又与轵侯交好。而老轵侯生前可是车骑将军,又与先帝在代国的班底交情颇深。谁能保证军中和先帝的臣子里没有记得老轵侯恩情的人?况且轵侯擅执柯,人缘……实在是太好了。”
“殿下生于皇家,自然比奴婢更清楚,很多事情,所见是一回事,相信是一回事,不得不防更是另一回事。”
“惠帝文帝都已吃过外戚的苦,所以不仅是您在敲打外戚,陛下也要亲自敲打一番才安心。”
因为刘邦的原因,关中之地游侠甚多,所以对忠义看得很重,这也导致曲周侯在诸吕之乱里落下卖友求荣的骂名,导致他在历史上干出向已经成为皇后的王……的妈求婚的冥场面。
老轵侯薄昭这个人虽然在外甥继位后飘得没边,可是对朋友至亲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好,所以先帝评价这个舅舅是“可以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人。
如果真按“二傅一詹”的班底来看,刘瑞的老师里,申屠嘉和田叔是不能轻易动的,更不可能被刘启拿去给晁错顶罪。
而在太子詹事上的窦婴是太后的堂侄,甭管这人有多么嘴欠,他到底还是窦家的人。刘启要是敢让窦婴去给晁错顶罪,窦太后一定会把天子叫到长寿殿里狂骂一顿,所以……
想到历史上的高庙事变,反对削蕃的申屠嘉被气死一事,刘瑞突然什么都懂了,更是为申屠嘉这个可爱的老头感到不值。
起于行伍之间,自高祖起为汉家打拼了几十年。虽不像萧何陈平那样才华横溢,但是申屠嘉一辈子没收过贿赂,一辈子没向佞臣低过头。
他或许平庸,但没人否认他是先帝留下的定海神针。
可惜这样的好人,忠臣,结局竟是被刘启晁错活活气死,这可真是……
太艹蛋。
这一刻,刘瑞突然体会到了明代剧里,有些人看堡宗砍了于谦时的血压上升因为他现在就这种情况。
“公子,公子?”子鸢见刘瑞的脸色难看,生怕他出了什么事,于是上前替刘瑞顺了口气,对方这才舒服些。
“如果真是这样,你的父兄……便不好由舅老爷安排。”刘瑞没时间难过太久,便得思考把墨家安排在哪儿。
宫里都是人精,且不乏窦婴卫绾这样的儒家重臣,要是让薄戎奴或李三出面,无疑于向儒家大喊“这里有墨家啊,快过来搞死他们。”
好在刘瑞并未迟疑太久,子鸢便告罪道:“其实有关于父兄的去处,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去哪儿?”
“昌平长公主的府邸。”子鸢的回答让刘瑞一愣。毕竟相较于长袖善舞的馆陶长公主,他对这个庶出姑妈的唯一印象就是被先帝用以安抚周家的工具人,然后在老公作死嗝屁后与老公的庶弟周亚夫闹了个不死不休。
说来也是先帝坑了女儿。
周胜之死时,昌平长公主还怀着周胜之的遗腹子,兼之周亚夫虽然组建细柳营,可是等到先帝末年都没立下封侯的战功。高祖有言,非彻侯者不可为相,所以文帝为了让周亚夫在申屠嘉不行后有机会当丞相,等了一年才将周胜之的爵位硬传给庶出的周亚夫,而寡居的昌平长公主便带着女儿搬出周家。
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昌平长公主心疼独女自幼丧父加上她与今上的关系非常一般,所以想给女儿多留点东西,便以女儿的父亲曾是绛侯兼周家的话事人为由,要求从周家分一部家产给女儿傍身。
汉律袭成秦律,并不像之后那样苛刻到女儿只有嫁妆傍身,而是将母亲,女儿,姊妹等女性亲属都列为靠后的继承人,甚至在后世出土的《二年律令》里明确表示女性是有袭爵的权利的,虽然前置条件非常苛刻,但是鲁侯之母便是靠此袭了儿子的爵位,所以昌平长公主的主张是有法律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