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太子殿下呀!”春三娘细细望着苏陌,轻声道,“我瞧太子昨日那骇人的架势,是真真对咱清川用心了。可大庸律法摆在那,他堂堂一个大庸太子要如何来你的弁钗礼参加竞礼仪式呢?太子有没有和你提过一言半语关于他的计划?”
苏陌不由警惕起来,她问这个做什么?
便道:“殿下从未和我提过。”
“真没有?”春三娘凝眉,自言自语道,“这就不好办了。”
而后又笑笑道:“他若不来,清川的身价怕是要跌呀。”
苏陌瞧着春三娘的模样,心想,不愧是你春三娘,就算有人在不夜宫杀人放火,你最关心的怕还是你的银子吧。
春三娘也不多留,起身对凌舟和小蔻说道:“好好伺候你们公子,今日清川的见客全部取消,别再给我出乱子了。”
“是。”
申时未到,教礼嬷嬷已于不夜宫门前落了轿。
春三娘迎个教礼嬷嬷,阵仗做得比寻常人家迎亲还要浮夸。
这下整个帝城的人都知道,不夜宫的头牌今夜要被教礼了。
在大庸,民间乐坊是一个庞大而规范的体系,虽同为贱籍,但伶人也分三六九等。
小乐坊的末等伶人,别说没有专人教礼,就连弁钗礼也是几两银子就糊弄过去了。
而像不夜宫这样金字塔尖的乐坊则不一样,每一名伶人的弁钗礼,都堪比寻常人家的嫁娶。
弁钗礼竞礼时拍下的价格,几乎就代表着这名伶人在业界的身价。
多年来,帝城里排得上名号的伶人的弁钗礼,都算是一桩盛事。
按照规矩,教礼当日,一切安排皆按照弁钗礼的流程来演习。
接受教礼的伶人,午餐用完后便不再允许进食,其后每隔半个时辰饮一杯礼酒,七分饿,三分醉,最是娇媚动人。
申时沐浴妆毕,酉时露面献艺,而后是竞礼仪式,戌时尘埃落定,伶人跪于闺房内迎接当晚夺魁的良主。
因着季清川体弱,春三娘便将那献艺演习的环节暂且免了。
而教礼嬷嬷要做的,一是为不夜宫把关,检查各项礼制事宜是否准备妥当,而更重要的,是亲自教导伶人,教其如何在弁钗礼这一夜闺房得趣,讨良主尽欢。
毕竟,这弁钗礼一夜的花销,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企及的财富。
应当让良主物有所值才行呐。
苏陌的教礼嬷嬷名唤司红,是大庸乐坊间最负盛名的老嬷嬷,传闻她只教导头牌,无论男女,经她之手,个个都能叫良主叫一个绝字。
那司红嬷嬷在不夜宫巡视了一圈,点出了几项纰漏,春三娘一一都记下,着人前去处理,一行人绕过葱郁曲廊,终于到了季清川的院子。
甫一入门,便闻见一阵幽香,这司红心叹,屋有奇香,想必其主人更甚了。
她手里捏着块锦帕,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只见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各式字画,而那顶天立地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寻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看完的书。
司红心叹,这哪里像一个伶人的闺房,倒像是翰林院的上等书房。
入得内室,便瞧见半透的屏风后,一个修长的身影斜倚在榻上,没个正形,正一边吃东西一边翻书呢。
几人面面相觑,春三娘更是惊得直跺脚。
“清川你这孩子,切莫乱了规矩,快给我起来。”
苏陌懒得理她,侧过脸看了外头的人一眼,继续看他的书。
他今日被人强制着做这做那,此刻又饿又困,已是十分不耐烦,还有那套艳俗至极的大红绣金礼服,简直就是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