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花罕见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叹道:“事地点的确离镇国公府太近了些,而徐家家丁赶到桂花巷的度也太慢了些。”
通过秦小花的这番话,夏生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便是在他于内堂等候的这半个时辰里面,善堂已经收到了桂花巷一案的消息。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镇国公府的府兵均来自镇国军,绝非其他府宅之私兵可比拟,对紧急事态的反应度也绝不应该这么慢,所以此事不合常理。”
秦小花沉默了下来,显然这件事情的难度比查胡硕要难得多,其中所需要牵涉到的势力也太广,即便是善堂,也必须妥善处置。
但最后,秦小花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承诺:“我尽力而为。”
对夏生而言,这样的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所以他说出了自己要善堂帮忙调查的第三件事情。
“今夜能够泄露我行踪的,只有两个地方,一是春秋书院,二便是善堂,之前我说过,在整件事情里面,一直有两位杀手不曾露面,这两人定然不属于我所提到的那三方势力,那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我离开书院的消息的呢?我想,只有一个可能……”
“我怀疑,善堂中有奸细!”
敢当着秦家老祖的面,质疑善堂忠诚的人,普天之下,穷极九州四海,恐怕也就只有夏生了。
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秦小花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秦小花只说了三个字,但这三个字里面所蕴含的深意,却足以令整个秦家,整个善堂,乃至于整个洛阳城不寒而栗。
夏生面色微怔,随即释然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秦小花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道:“如此,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夏生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好。”秦小花将身体朝前探了探,手中的黑玉短杖似乎变得越滚烫了一些,在夏生的眼前升腾起了一阵灼灼热气。
“但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
夏生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微微颔:“请说。”
“先,你是谁?”
对于秦小花的这个问题,想必在洛阳城中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比如说裁决司的殷世振,比如含恨而死的魏供奉,比如唐子安和胡硕,再比如落在夏生手中的那位剑圣弟子。
但谁也没有如秦小花这般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因为他们早就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调查到了夏生在过往十六年间的所有资料。
他们知道他来自白马镇,是一个厨子的儿子,在之前的十六年间声名不显,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威宁候府的小姑爷,成为了秦家大小姐的老师,成为了春秋书院的教习,成为了太子太师……
夏生的出现,便宛如一颗耀眼的明星,在谁也没有预见到的那一刻,闪耀整个夜空,成为了如今京城内,人们茶余饭后最重要的谈资。
可,他究竟是谁?
最可靠的一种说法,便是在夏生的背后站着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日在忘归林中的常明、常德两兄弟,以为他的老师是白衣剑圣,慕尘衣。
后来在羊城中苏醒过来的康无为,以为他的老师来自蛮族。
而在黑水镇一役与夏生初识的殷世振,则一直以为他的老师是一位枪道大师。
在这数万年间,只有一个人,在与夏生的初次见面中,便识破了他的体内所藏纳的几世灵魂。
这个人,是白马寺的心空大师。
夏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所得出的结论,而自己又露出了什么样的破绽,但由此,夏生知道,这位心空大师,比他之前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了不起。
比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秦家老祖更了不起。
因为心空大师已经知道了夏生是谁,但秦小花还不知道。
于是在下一刻,夏生幽然一笑,对秦小花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秦小花轻轻眯起了双眼,沉声道:“你是故人之后。”
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也就代表着,秦小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夏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秦掌柜。”
闻言,秦小花握着黑玉拐杖的手掌不禁更紧了三分,甚至难掩眼中的激动之色,这样的情绪对他这位看遍世间生死沉浮,活了两百多岁的老人而言,的确是久违了。
秦小花沉默了片刻,渐渐平复了心中的骇然,再次问道:“既然是故人之后,为何偏偏选择在此时入世?而且借用了这么一个身份?”
秦小花的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所以夏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一次反问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何时至今日,善堂与大缙王朝仍旧能并立于世?”
“因为太祖并不知道善堂的主人到底是谁。”
“但你们知道!”
秦小花与夏生的这番话,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