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出现,立刻让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包括赵公公、唐院长和杨甫修在内的所有人,不论地位、辈分、实力高低,全部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以示对他最大的尊重。
在老人的名字前面,有很多的前缀,比如善堂总掌柜,比如秦家老祖,再比如户部尚书,他在世间也有很多名号,比如秦半朝,再比如秦大善人,但他的名字,却始终能让初闻之人感到无比的亲和。
秦小花。
春花秋月的花,繁花似锦的花,同样,也是火树银花的花。
而此时秦小花的出现,也仿佛在这场肃杀的秋风中,平添了几分生机盎然,非但不会让人感到直面传奇的压迫力,反而更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儿。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秦小花走得很慢,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走完了这不到百丈的距离,但没有人敢对此表示不满,更没有人敢开口抱怨,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只有敬畏,以及理所当然的仰望。
秦小花慢步走到主位前,对赵公公等人微微颔,随即抬了抬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道:“大家伙儿都别太拘谨了,我就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自便吧。”
秦小花的这番话丝毫没有世家家主的风范,而更像是邻里乡亲的长者,语气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随和,仿佛具有特殊的魔力一般,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放松了情绪,不知不觉中,场面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见状,秦小花这才不疾不徐地弯腰坐下,与此同时,早就候在一旁的魏供奉也踱步走到了前方,朗声宣布道:“请诸位贵客先行落座,半炷香之后,族比正式开始!”
随着魏供奉的话音落下,在场中央很快就被整理出了一片开阔地,正对主台,各路宾客纷纷于两侧落座,各自交谈着什么,绝大多数人所围绕的话题,无非是今年秦家大比的魁会花落谁家。
九大家族比与三大书院的招考都是三年一届,但并非每一次都能如此引人关注,也并非每次都能引得宾客满堂。
更重要的是,作为秦家老祖的秦小花,不可能每一次都出席。
今年之所以显得如此特殊,只因为一个原因。
便是此番族比的魁能够成为善堂的继承人候选!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就连一向与秦家交恶的威宁侯府,也没有如过往几年那般随便派个小喽啰来应付差事,而是慎之又慎地从苦头山请回了那个看起来样貌普通的胖子。
若不是担心太过引人瞩目,恐怕王二也会亲自到场。
不过即便是如此重要的场合,即便今日于秦家几乎已经容纳了整个京都的权贵,也仍旧有一个地方的人没有到场。
裁决司。
裁决司的人没来。
倒不是因为裁决司自视甚高,觉得自身的地位比善堂还要高,更不可能是因为之前平南侯的事情让他们怀疑杀害槐安的是秦家的人,而纯粹是一个惯例罢了。
大缙王朝开国建朝五百载,裁决司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地方。
不涉党争,不附权贵,只忠君命。
天下大事,无不可裁决!
后面一句话,代表了裁决司的无上权利,而前面一句话,则是告诉世人,裁决司凭什么有这样的权利。
短短十二个字,看似虚无缥缈,云淡风轻,却被奉为裁决司五百年来第一铁律,任何胆敢逾越之人,唯死而已。
其中最着名的一个例子,便是兴宗年间,裁决司的一个小吏,在回家探亲的途中,接受了长河郡太守百两白银的馈赠,并与之结拜为异性兄弟。
事情传回裁决司的第二天,这名小吏,以及长河郡太守两人的脑袋便被呈到了掌剑使的面前,一应牵连三十人等,尽数被下了黑狱!
至此之后,裁决司的人不论去到哪里,都再没有人敢与之攀亲带故。
于世人眼中,他们仿佛便是天底下最不幸的象征。
裁决司中人没有朋友,大多性情孤僻,甚至断绝了七情六欲,他们是朝廷最恪尽职守的鹰犬,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匕。
所向之处,无人敢掠其锋芒!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历年来,裁决司都是不参与九大家族比的,甚至就连三大书院联合举办的寒山论道也不会出席。
不过不到场,不代表他们并不知道每一次大比的结果,甚至于连今日各大家有多少马车出了城,分别下了多少赌注,下注的人是谁,也了如指掌。
当魏供奉宣布秦家族内大比还有半炷香便正式开始的时候,其实这场族比早就已经在大缙王朝各郡、各城、各镇开展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秦家作为缙国九大世家之,族内的年轻才俊又何止千人之数?若是今天所有人都挤到秦府去比试,得比到什么时候?
今日到场的贵客哪个不是声名赫赫之辈,难道要让他们在府中看上个三天三夜?
尤其在这么多秦家子弟中,还有些人连武师境都不曾突破,良莠不齐者比比皆是,这样的比试,又哪里端得上台面?
故此,秦家也学着三大书院的招考的初试那般,早就设定了一个门槛在那里。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角逐较量之后,今天真正有资格站在洛阳总堂一展身手的,其实只有二十个人。
而也就是在那层层选拔的过程中,但凡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都早就被人摸透了底细,汇总成各式各样的情报、资料,流入各大世家豪门的深院中。
同时,也流入了洛阳城外的某座花楼当中。
今日出城的数十辆马车,也大多是奔着那个地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