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杀了赵婕妤,长公主就没了娘,她死有余辜,她……
我就这样自顾自说着,像个初入尘世的懵懂小孩,有那么多的想不通。
直到一个柔软的胸膛递过来,将我整个包裹住,柔声着说:“别想了,别想了,一切原不是你的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乌云散去,日光重现,寝殿外响起玲珑的声音,说:“皇上、娘娘,该用早膳了。”
江知栩这才起了身,拿起一旁的帔帛,轻轻地披在我的肩上,动作轻柔而细致。
我有些错愕,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哪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负手而立,隐忍着道:“朕原以为,自己也可以毫不在意,可以视棋子安危于不顾,直到今天,呵。”
“早儿不想当这皇后,朕又何曾想做这帝王,可我们幼年登位之时,就已然与这龙凤混为一体,毫无退路。若退,则亡,若进,还可护一方平安。”
“我也曾想保你如幼年天真,可如今风已起,你我……也该醒了……”
他说这些话时,神态复杂,目光深远,眼底却带着一丝疲惫。
“她们……都是棋子?”我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是,可朕别无选择。”他声音有些哽咽,但却坚定。
“臣妾明白了。”我轻声着答。
这些年,我一直蜷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愿清醒,想着能苟活一日,便是一日。
想着只要后宫无血腥、朝堂无倾覆。
骨肉血亲不散,便永远这么迷糊着就好。
我也早知立后六宫是为何意,猜到江知栩的放浪是一场表演。
可就是不忍,也不愿做个冷漠之人。
只是如今,我再也无法回避。
江知栩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我长久以来自欺欺人的幻想。
她们是棋子,赵婕妤、柳德妃、章贵妃……
于长公主是,于江知栩亦是。
可我和天子又何尝不是呢?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我俩从儿时被推上高位之日起,就已经是自誉为亲人的那些人,牢牢握在手中的棋子。
任他们倾权势于已身,颠朝纲以不顾。
断送的是人命如草芥,是大厦将倾的山河。
不能再这样了。
……
窗外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窗棂上挂着欲坠未坠的水珠,时不时砸下来,出清脆而微弱的滴答声,外面的地面此刻湿漉漉的,像刷了一层薄而亮的胭脂,极力掩盖昨日的嘈乱。
我静静地从床榻中起身,端坐于妆台前梳妆,自行梳上了高髻。
玲珑已遵旨意将热乎乎的早膳端了进来。
是暖胃的粥羹和热乎乎的蒸饼,及三四个小菜。
我和江知栩对立而坐,静静地吃着,谁也不曾再说些什么。
待会,他要去上朝。
而我,准备去端太妃处请个安。
昨夜一场疏风骤雨,尚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