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了。”季舒手中劲道一使,那尾鱼便被拽上了岸,在雪中拼命地拍打着身子,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沈浥尘,面上是以往从未显露过的狂傲,“我看上的猎物,绝对跑不了。”
话音刚落大地便轻微的震颤了起来,那是马蹄踏地特有的声响,由远而近,千余身披锐甲的兵士正骑着战马呼啸而来,领头之人乃是晋阳,只见他挥挥手众兵士便散开将黑衣刺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形势陡然生剧变,原本占据上风的杀手在这般里外夹击之下不多时便溃不成军,成了那条在雪中垂死挣扎的银鱼。
季舒不再关注战况,走过去取出了银鱼口中的鱼钩,见它还在蹦跶一掌便将其拍晕了去,回身提着那鱼放入了沈浥尘的篓中,有些惊奇,“这银鱼大多也就三四寸,你这竟有尺来长,当真稀奇。”
“放心,它再大也只算一条鱼。”沈浥尘悠闲地将挂了饵料的鱼钩再次甩入水中,“不会占你便宜的。”
“别得意,你方才只是运气好罢了。”季舒撇了撇嘴,不服气地拿起自己的鱼竿坐在旁侧一同垂钓。
没过多久沈浥尘那又有鱼咬钩,因着季舒方才教过,她动作虽有些笨拙,却也自己将那鱼给钓了上来,只不过那鱼滑溜得很,溅了她一脸水不说还在手中不停挣扎,结果她一个不留神那鱼便甩在了季舒的脸上。
下一瞬季舒便将那鱼拍晕了去,拉着张脸看向沈浥尘,“你这是欺负我没鱼?”
沈浥尘看着季舒那张秀逸的脸上被拍出了一块淡淡的红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拿着锦帕倾身过去帮她拭去了面上沾着的水渍,“当真不是有意的,不如这尾鱼便给你赔罪好了。”
季舒心中受用,却是嘴硬道:“算了,不然一会我赢了也胜之不武。”
听她这么说沈浥尘也不再坚持,有了这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便也顺理成章的被她收入了篓中。
季舒在一旁瞧得是目瞪口呆,奈何自己这里却是半点动静也无,正当她心中焦灼时手中钓竿似乎知晓了她的心意,轻微的抖动了下,她忙不迭地抬手一扬,一尾银鱼便从水里被拖拽到了空中,说时迟那时快,钓线突然被周边飞来的一把兵器给削断了。
“噗通”一声银鱼又落回了水中,疯狂摆动着尾鳍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舒脸都绿了,操起手中的鱼竿一个投掷便将百步开外的数个杀手给捅了个对穿,好在她来时准备了数根钓竿,此时只得重新取了支鱼竿来垂钓。
当她眼巴巴的看着沈浥尘已经钓上来第八条鱼时,面上虽是绷住了,心内却在呕血,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垂钓了,哪次不是满载而归?唯独今日就和撞了邪一样,若不是用具都是自己一手准备的,她都要怀疑这饵料是不是用泥巴做的!
一刻钟后那边战局已定,无痕和晋阳一同来到了季舒跟前,两人身上均受了些轻伤。
季舒收了心内腹诽,问他们道:“可有留下活口?”
“原是按着世子的吩咐想要留下几人,不料他们见势不妙都自尽了。”无痕垂着头,有些愧怍。
“罢了。”季舒扫了眼不远处倒了满地的尸身,里头有不少是她的护卫,她叹了口气道,“将他们好生安葬吧。”
“世子放心,属下已派人处理此事。”
季舒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府上都安排好了?”
无痕如实回道:“无心昨夜已回府,她方才传信来,言说已然将茯苓擒下。”
“她还知道要回来呢。”季舒心知有无心在茯苓便弄不出幺蛾子来,便也不再追究了,“你给我带句话,让她好生看着茯苓,不准将人给我弄死了。”
无痕领命而去,季舒摸了摸下巴转头又对晋阳吩咐道:“调一百人去庄子上候着,你回城后对外散布消息,就说我被贼人砍伤命在旦夕,让刑部派人来这查查。”
“是。”
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血气,沈浥尘蹙眉道:“刑部来这恐怕也查不出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查不出也不敢查,只不过是想将事情闹得大些罢了。”季舒晃了晃手中的钓竿,未见有鱼上钩复又让其沉了下去,“凌绝利用秋闱甩了这么大一口锅给我背,我怎么着也得回敬一二,此番他想瓮中捉鳖却不知我是在请君入瓮,折了五六百人他也是会肉疼的,到底也该消停会了。”
“再说如今我遭了天下士子的嫉恨,还不趁着冬日寒凉给自己降降温,明年春闱之时怕是能被他们的妒火给蒸熟了。”
“嗯,养伤倒是个好由头。”沈浥尘听季舒这番言语不由失笑,此时手中钓竿又动了动,她熟练地将第九尾鱼钓了上来,看了眼季舒空荡荡的竹篓,问道,“还要钓?”
季舒咬牙道:“钓!”
沈浥尘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让她认输的话,再次将鱼钩甩入了溪水中,半个时辰后鱼篓中便被塞得满满当当,里头少说也有二三十尾鱼。
这下季舒是真的没脾气了,她有些无语的看着沈浥尘,“你不会是哪条河里的鱼修成的精怪吧?怎么这些鱼就跟不要命似的往你那钻呢?”
“嗯?你这是在说我使诈?”沈浥尘歪了歪头,“难不成是想赖账?”
季舒:“……”
太坏了太坏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坏了!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生一样吗?!
季舒起身收了钓竿,指着漫天飞雪豪情满满道:“你懂什么?我这叫独钓寒江雪,钓的是意境,你那个,是俗物!”
沈浥尘笑笑,又将一尾鱼钓了上来,将其递给季舒道:“要不要?”
“要!”
季舒毫不脸红地将那条被自己万份唾弃的俗物塞进了鱼篓中。
两人收拾了东西一同走向大白,分量重的鱼篓被季舒拎着,沈浥尘只拿着几根轻便的鱼竿,她有些意犹未竟地说道:“这钓鱼挺有意思的,我们改日再钓?”
季舒:不钓不钓!再也不钓了!
季舒轻咳了下,跨过身前一滩血迹满脸悲悯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银鱼生存不易,我们今日钓了这么多,合该让它们休养生息,万万不可竭泽而渔。”
沈浥尘回以一个疑惑的表情,“我没有说要在这钓啊,换个地方不就行了?”
季舒:“……”
沈浥尘看着她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也识趣地点到为止,两人上了马便飞奔而去,徒留满地血污狼藉。
这世上有许多人生时无人问津,死时也无人挂怀,只有这苍茫飞雪是他们最后的安息之地。
两个时辰后沈浥尘远远的便看到了一座掩映在梅林中的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