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向她递来红盖头,侍女捧着胭脂盒捏着描笔在她的脸上涂涂画画。
最后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花轿。
帘子下落的那一刻,陈笑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好像连一句正经的再见都没有说。
村子的另一边,是刘高兴在原野上狂奔的身影。
像条野狗。
太阳很毒,汗水糊了眼睛,可刘高兴如今却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跑得更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
阿彩,你等等我,等等我!
我们还没有结婚啊!说好了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啊!你不能丢下我啊!我还没告诉你心里话啊!
我还没有……还没有……亲口说……我喜欢你啊!
…………
小男孩站在花轿前面拦住去路。
刘高兴拼尽全力大口喘息,他的面前停着一座无比华丽的花轿。
为护卫腰宽背阔,凶神恶煞。
他低眼瞧着这个毛头小子,有些烦躁。他娘的这么热的天让老子逮人,那小娘皮难缠也就算了,你这个毛头小子也来碍事!都他娘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他气沉丹田,肩上大刀重重砸开地面,咧嘴笑道:“小子,今天是玄王纳妾的日子,爷不想动粗,让路!”
刘高兴死死盯着花轿,纹丝不动。
护卫眼神开始狠厉起来,低声道:“你小子要是觉得爹娘活够了,想让他们跟你一起送葬,大可以来试试。玄王他老人家可不管什么残害生民损消国运,我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敢拦,你们这整个村子……不对,是这整个迎东郡都要陪葬!”
刘高兴全身因愤怒而颤抖起来。
是啊,连那位真天子都管不住玄王,甚至连整个镇西道都是皇帝赔偿给玄王的,他刘高兴一介布民拿什么斗?
跑?别逗了,难不成跑出大玄?
拦?那要带上全郡人的性命。
那怎么办?
刘高兴的愤怒逐渐被恐惧感所替代,他不敢往下想,越想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就越深刻,越想就越绝望。
他呆呆看着那顶花轿,希望能再见里面那个人一面。
明明今天才刚刚表明心意啊,明明还有一年就可以成亲了啊。
护卫终于不耐烦了,他伸手握住大刀,气机流转,三品武夫。
“跪下!”
威严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高水朝的耳朵,震得他心口不停颤。
护卫正要再次开口,不料刘高兴直接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小男孩俯身低头,将额头埋进泥土里,颤声道:“求您让我再见她一面!”
护卫吐了口唾沫,“她如今贵为玄王侍妾,岂是你说看就看!”
刘高兴抬起头重重砸下,“求求您再让我见她一面!”
花轿外面有人磕头砰砰作响,花轿里面有人捂嘴泣不成声。
护卫没有理睬,正当刘高兴抬头想要再磕头时,却被一人出声阻止。
“你们这些强者就这么喜欢欺负弱者吗?”
护卫和身后四位轿夫以及跟随的侍女皆是如临大敌。
下跪的刘高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位青衫郎。
护卫心中惊异此人修为高深,打算息事宁人。
护卫抱拳道:“这位大侠且慢,我等只是奉玄王之命行事,这位少年死活不让,这才闹了笑话。望大侠看在玄王面子上,见谅,见谅。”
青衫郎正是前来探路的周循,他平静道:“这样啊。人家奉命行事,你就让开吧。”
刘高兴猛然抬头,面容狰狞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一生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我们就只能苟延残喘!凭什么!”
他忽然转身跪向周循,带着哭腔,“大侠,求求您,未求您救救我们,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救救我们!求求您!”
周循低头看着这个下跪的孩子,卑微到极点了啊,卑微到和很多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有很多次,他都能在梦中见到一个浑身浴血的模糊身影,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人来救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