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些日子没看见他,只听说他极宠爱那个新女友,情场得意人都似年轻了好几岁。这时看见他倒不尽然,满脸倦色像有什么心事。才说了没几句就要登机,等起飞后我便拿了作业出来,他们也商量起事来。隐约听了几句据说总司的一个高官去国不知怎么没了消息,也不知是卷款私逃了还是被人暗害了。说是私逃了吧,他国内的产业俱在家人也仍旧照常生活,说是被人暗害了吧,都过了一周了也没半点消息。
顾叔又说起p城的事,说五老会的人最近不安分,我正听得起劲,他的话头叫哥哥打断了。
我忍不住抬起头,哥哥正看着我,问:“渴不渴,一路过来也没看你喝水,要可乐吗?”我心里清楚他多半是不希望那些事情被我听去,便从善如流接了可乐来喝。
爸爸看着我,有些感慨:“我跟你这么大时早已经出来做事了。”
哥哥说:“阿蓝这样就挺好。真叫他做事,别说爸爸了,连我也舍不得使唤他。”
我心想家里的生意我怎么敢碰,又是遇上火并交战,又是高层失踪,叫我管我也不敢。
我笑道:“我也想给家里出力,只是总要学出些名堂才能帮上忙啊。”
爸爸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你哥说的很是,真叫你干那些事我也放不下心,算了。”又问我说:“你前阵子在学校里受伤了?”
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我有点无语,只说:“就是不小心磕碰的,早就好了。”
他听罢点点头,也不跟哥哥他们说公司的事了,只闭目养神。
我轻声问哥哥怎么太太不在,哥哥沉吟片刻,说:“她身体不好,最近在休养,这回就不去了。”
这话我却不太信,但又不好多问。
我才做了会作业,万有霖的消息蹦出来,又拉了几个人一齐打游戏。我本来玩得就烂,飞机上wifi也不稳定,打了一会掉线了。他跟我抱怨可惜他家跟我堂姐家没什么往来,不然就能一块去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哥哥见了问:“跟谁聊天,笑得这么开心。谈恋爱了?”
我心虚地瞥了眼爸爸,看他正阖眼歇觉,嘴上忙否认,说:“没有的事。在跟我同学聊天,刚才一齐打游戏呢。”
我怕他追问,便说起阿乐参加的比赛,哥哥应该也看了,却没那么上心,只说:“他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打得好也是本分。不然就是他师父也饶不了他。”
阿乐那师门极是老派,我虽然没见过他师父,也知道他教起徒弟来严厉苛刻,打骂是家常便饭,偏偏大家都还吃这套。
他们这次比赛的成绩比往年还好,阿乐更是其中翘楚。我给他订了个他追了许久的少年漫画主人公的限量版手办当礼物,估计等他回来前可以送来。
到达芭城时已近午夜,爸爸早让人安排了酒店,等第二天跟亲戚们汇合了再一同去男方家里。这一晚无事发生,我早早便睡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才去和亲戚们见面,原来他们前一天直接入住了举办宴席的酒店里。堂姐嫁的这户人家是当地大户,世代经营酒店。南国不如国内司法严明,这酒店生意也混杂得很,兼做娱乐生意,黄赌毒里至少占了俩。大家聚在一起夸大堂伯结了好亲,又夸堂姐好福气嫁了个如意郎君。等男方来接亲时,还好那户人家也是说中文的,姻亲之间不至于鸡同鸭讲。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乱走,所幸哥哥和笙哥就在近旁,我只老老实实跟着他们。笙哥还跟哥哥开玩笑,说:“箫至你可要多看看,说不定下次再吃喜酒就是吃你的了。”
我有些疑惑,问:“他们南国的结婚仪式跟咱们那边能一样吗?”
笙哥笑了笑:“大同小异罢了。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祖宗呢。”然后低声跟我说这家的发家史,原来祖上是闯南洋发迹的同胞。
哥哥也听了一耳朵,对笙哥说:“怎么就是吃我的,不是吃你的呢?我看你再不结婚,三堂伯怕是要生吃了你。”
笙哥脸皮厚,根本不怕他的,笑道:“我们能一样吗?我是美女太多挑花了眼。不像你还要挑家世。”
哥哥哼了一声,说:“彼此彼此。”
婚礼仪式果然繁琐,又是迎亲、送礼金,又是戴喜纱、拜堂的。我们只管着跟着看热闹,还好晚上是在酒店里开冷餐派对,不至于太憋闷。
我起先还是跟着哥哥他们,几位堂伯见了笑说:“阿蓝也太老实了。在这酒店里还怕丢了不成,只管跟年轻人一起玩就行了。”他们这么说,我再不去就显得不合群了,便跟着几位年纪相仿的亲戚一块去看人跳舞、游泳。新郎家里的几个年轻亲戚也跟我们一起,凑在一起说些闲话。其实也挺没营养的,不过就是彼此打探对方的家世。
其中一个女孩对我很是热情,我只见她脖子里的白色项链一个劲晃,晃得人眼花。我难得有些好奇,问:“你戴的是四面佛吗?”南国人信佛的不少,这酒店大堂里也供了一尊,那女孩被我一问,有些神秘地笑了笑:“不是哦,我这个是佛牌。”
我依稀仿佛听我妈咪跟外婆说过这个,便按下好奇心不再去看。那女孩又想拉我下舞池跳舞,我也婉拒了,只跟一旁的亲戚说了声有些累,想先回房间去。
才抽身出来,经过泳池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手肘,手机一颠直接滑了下去。里头游泳的人也被我吓了一跳,等捡出来给我时屏幕已经漆黑一片,想也知道是进了水坏了。
我有些憋闷,要是在家里还好,换个也省事,这会天都黑了,又是在外国,我到哪儿去换新手机。一路郁闷地走进电梯,隐隐地好像闻到一股霉味,我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按了19楼。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不经意地扫了眼,只见是个身穿褐色礼服的年轻姑娘,她大概喷了不少香水,只是这香水不太高级有一股不自然的香精味,闻着冲鼻不说还有点奇怪的土腥气。她伸手按了17楼,我低着头甩了甩手机,又溅出一些水珠,屏幕仍旧不亮。电梯发出一声轻响,我抬头一看17楼到了,却没人出去。不及我多想,门又合上,转眼到了19楼。我跨出没几步,心里仍觉得有些异样,想那姑娘怎么回事,回过头一看,电梯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瞬间,我背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吓得直接往房间走,刷房卡的时候手都控制不住抖了。好在进了房间开完灯后一片敞亮,我总算定了定神,又去拿纸巾裹着手机擦了擦,看能不能把水吸出来。可惜都是无用功!
我想想算了,反正明天也就回去了,回国买还方便呢,索性忍忍吧。
正想着拿睡衣去洗澡时,忽然听到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我心里又是一紧,一步步慢慢踱到门口,只见一个小孩子正蹲在马桶前在玩水,随即转头冲我一笑。
他笑得开心,嘴角裂到腮边了,我面无表情,只觉一颗心狂跳,狠狠把手上的东西一甩,直接跑出门去。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又不敢坐电梯下楼,怕那里头还藏着女鬼,又不敢回房间对着那个玩马桶的小鬼。随即想起,他们分房间时爸爸哥哥的房间就在我近旁,哪怕是别人出来也好过让我对着鬼!我慌里慌张去敲隔壁几间房间的门,可惜没人应我,这才想起来这会还不到深夜,他们多半还在楼下吃喝玩乐赌钱呢!
正觉丧气,忽然就见电梯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头跨了出来。我几乎是狂喜地跑过去叫道:“哥!”
哥哥大概也叫我吓了一跳,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之前还有点怀疑会不会是鬼怪化成他的样子来骗我,这时听到他的声音便不顾一切上前紧紧抱着他,指着房间说:“有鬼!我房间里有鬼!”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手指间的烟味闻着也格外让人安心。
他看我惊魂未定倒没有推开我,拖着我的腰,架着我往房间走。还好是把我带回他自己房间去了,就在我对门。
进了屋子我都不敢松手,把他的西装抓得都皱了。
哥哥的表情有些复杂,无奈地把我搂在怀里拍了拍背,哄道:“别怕!哥哥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