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此事是那赵四贪财好色所为,但到底还是看她们孤儿寡母,无权无势好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罢了。当时的沈默云便暗下决心,如若再见那赵四,必为蕙心一报此仇。
此时,沈默云看向蕙心,只见她锁着眉,红着眼,双手正紧紧攥着帕子。是啊,那年的蕙心才十一岁,便被个猥琐的无赖轻薄了去,那该是多恨啊!
沈默云擦干了手,紧紧上前握了握蕙心的手,道:“兰心,请赵管事去堂屋!”
不知这赵四千里迢迢跑来金陵乡下有何所为,不过,倒是个好机会来练练手,给自己的身边人出口恶气……
本文架空,设定的背景为明清时期。在文中出现“本朝”时,统一以“大周”称呼。
☆、图谋
沈默云进了堂屋,主座前早已按她的吩咐置下了一面八幅屏风,待她在红木玫瑰圈椅坐定,便找人去通传赵四几人。
丫头兰心有些雀跃地端来一杯碧螺春,“姑娘,老爷定是收到了姑娘的信,派了赵四几人来接姑娘进京?”
是吗?沈默云接过茶碗,却想到刚刚身边得力的顾嬷嬷来报,赵四几人带来了好几车给她准备的土仪,绸缎,京城吃食……只怕,这几人可没带什么好消息来吧?
沈默云正欲开口,只见赵四几人便被带了上来。
透过屏风,只见那赵四挺直了腰板,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硬是将五短三粗的身子走出了意气风发的气场来。沈默云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京城来的爷,果然有个管事的谱!
那赵四走到屏风前,看到里面的人影娉娉袅袅,暗香浮动,忍不住心头一热。他清了清嗓子,昂着脖子高声道:“小人沈府副管事赵四携李大,王福给大小姐请安!”边说,边领着其余两人鞠躬行礼。
“赵管事一路赶来真是辛苦了,快给赵管事几人置座!”沈默云婉转悠扬的声音从屏风内传出。
果然,沈默云此话还未落地,那赵四便已经站直了身子大咧咧的走到了右手第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指挥起了丫头去沏茶。
“眼见快要年下,赵管事匆匆赶来金陵,不知……?”不知是谁的意思?不知意欲何为?沈默云不欲与此败类多费口舌,拐弯抹角,只想赶紧弄清楚打发几人了去。
那赵四倒是嘿嘿一笑,语带几分狂妄,几分敷衍:“老爷在京中听闻大小姐思乡情切,可无奈近日老爷公务繁忙,加之年底诸事繁杂,而且山东,河北一带今年适逢天灾,收成不好,年关将至,盗匪猖獗,故老爷为了大小姐安全着想,便命小人在此侍奉到春日,再护送大小姐进京。老爷唯恐小姐思乡,特给大小姐送来了几车京中物什,吃食用度,一应俱全,以供姑娘消遣。”
“哦?”,沈默云低低一笑,她老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既然不想让她回京,来封信便可打发,为何既要支了人来,还要在这“陪”她到春日再回京,居然怕她“思乡”还送了几大车的物什来供她消遣?她不管如何思量,这事怎么都有些“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嗯,如此便要劳烦赵管事了。最近我父亲和祖母身体可还安泰?”
“好,好,老太太和老爷身体都康健,大小姐勿需担心,只管安心等到春日便可回京。”
“嗯,父亲可有书信捎来交于我?”
“呃……,并不曾,老爷只是捎了口信,让大小姐安心住到春日。届时,小人等自会护送姑娘入京。”那赵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想是那茶并不合他心意,便皱眉摇着头又放了下去。
沈默云看着赵四反复强调春日进京,心里愈发判定要么是有人假借了他父亲的名义,要么便是府里有什么事发生,硬是要将她拖到春日。
“既如此,想必赵管事连日赶路也辛苦了,快请回去休息吧。只是乡间鄙陋,饮食粗简,定比不上京城富丽精致,还望赵管事莫要嫌弃!”
“自然,自然!奴才自当随遇而安,与姑娘同甘共苦!”那赵四起身行了一礼,慢慢退下。行至门前,他却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大小姐这段时日如若出门定要知会小的,小的奉老爷命,要时时护卫大小姐。告辞!”
赵四临转身下去,还不忘朝着屏风张望了一下。
看来,这赵四此行还有监视,软禁她的意思?
沈默云没有急着回内室,而是招来了蕙心,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蕙心带着一脸疑问退了下去。她又唤来了庄上刘麻子,赏了他十两银子,吩咐他下去办点事……
赵四这是第一次下江南,先前他一直听说江南之地山清水秀,吴侬软语,满地都是夭桃秾李,丰盈窈窕的美人儿,于是亏他还巴巴去求了上头指派他来了金陵。却不想,来了这鬼地方两日,除了凄风苦雨,不但没看见半个美人儿,连顿酒都没吃上一口。就连吃食,也都是连着好几顿的咸肉炖豆腐,既没有新鲜素菜也没有大鱼大肉。
想他赵四怎么说也是京里来的贵客,怎会被如此怠慢?
他便去主院找沈默云,却被顾嬷嬷挡了下来,说是天气不好,姑娘咳疾犯了正在休息;他又去了厨房,那些婆子居然说雪天菜都冻死了,鱼塘打不到鱼,也不方便出去采购肉食;他便要求厨娘给他杀鸡熬汤,那娘们儿居然说姑娘向菩萨许过愿,这几年不杀生,所以庄上的鸡鸭猪羊也从不宰杀。而且姑娘也天天都和他们一样伙食。
那赵四听完无法,在这庄子上他也不能特立独行,逆了沈默云,看着外面凄风苦雨,在这又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便只好恹恹然回了他那屋。
这雪珠子一下便是两日,整个天地都似笼罩在一片灰黑之中,没有半点精气神。门外风头如刀,打得窗棱吱嘎乱响。那赵四只能继续蜷缩在屋子里,要说这庄子也忒简陋,木板床咯得他腰酸背痛,长条椅他那没肉的屁股也坐不住,最叫他受不了的还是那湿寒之气,逼迫着他只能整日围着小小的炭炉打转。
不过,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高歌声,听那声音高亢嘹亮,还透着一股子的兴奋劲儿,赵四忍不住将那门缝扒开了一丝,透着缝儿看见住他隔壁的刘麻子骑了头驴不知道打哪儿回来了,只见那刘麻子双目有神,满面春风,手里居然还提溜着一小坛子酒和两个纸包,正神兜兜从那驴背上跳下,满脸笑意地哼着小曲。
不远处的汉子见了刘麻子,便忍不住打趣道:“你这麻子又是才从温柔乡回来吧!好好的银子不留着讨媳妇尽扔那窑姐儿身上!你就作死吧你!……”
那刘麻子听了并不计较,拉着脸嘿嘿一笑,悄悄瞟了眼赵四那屋,拉开大嗓门反喝到:“你懂个屁!一般的娘们儿哪有窑姐儿知情识趣,花样百出,还会吹拉弹唱的!那金陵四大花魁可是连京里来的公侯官卿都要争着一睹芳容的!天冷,你这糙货还是回家抱着你那黄脸婆娘好好亲热吧!哈哈哈!爷我可要回去就着烧味好好喝几盅,再好好补个觉了!”说着,那刘麻子头也不回摇着身子将驴子赶进棚子。一转身,便正对上那赵四开了半扇门正在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