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看着谢千砚一点一点地长大,从一个初入宗门的稚童,到可以独当一面,备受宗门上下称赞和信赖的大师兄,无数的过往都化作辛酸和懊悔,流入墨渊的心间。
看着墨渊黯然失神的样子,百微女君也有几分感同身受,自从知道楚见欢失踪之后,百微女君就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害怕骤然听闻楚见欢的死讯,害怕大殿上属于楚见欢的那一盏魂灯灭了。
魂灯?
百微女君拧起眉头,想起楚见欢之前对她说的话。谢千砚在与魔尊的身体争夺战中,身受重伤,楚见欢想要在外面攻击魔尊,来为谢千砚争取一线生机,却被魔尊打倒在地。然而,就在魔尊还要攻击楚见欢的时候,魔尊忽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可恶……”
之后,楚见欢站起身,到处寻找谢千砚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所以,从魔尊的话以及谢千砚当时的身体情况来看,楚见欢推测,谢千砚自求灭亡,带着占据他身体的魔尊,一
同死去。因为在当时的形势下,谢千砚生还的可能性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思至此,百微女君的心蓦然一跳,从喉咙深处冒出一道声音:“以防万一,我们先去看看谢千砚的魂灯。”
闻言,墨渊也是一惊,他立刻从百微女君的神情中,意识到谢千砚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性,于是匆匆点头,带着百微女君去了装有千剑门弟子魂灯的内殿。
漆黑的内堂中,没有过度的装饰,只有无数盏或明或暗的魂灯,明亮的火焰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带着幽暗的意味。各大宗门中,在弟子入门后,都会取其心头血,做一盏魂灯,来表明该名弟子的生死。
若是弟子魂灯忽灭,宗门也能立刻得知这一情况,同时根据当时的情况去推测弟子在何时何地遭遇了危险。除此之外,有了魂灯,宗门弟子之间也不好随意出手,以防被人察觉,生出不好的事端。
百微女君跟在墨渊身后,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在殿内逡巡着。一步一步,百微女君穿过暗掉一大片的区域,来到了颇为明亮的地方。每一盏魂灯上都标示了该名弟子的名字,与此同时也代表了他们的生死。
墨渊直直地走进最深的一处地方,没有用眼睛去察看每一盏魂灯,而是直接用神识去寻找属于谢千砚的那一盏。倏然,墨渊睁开眼,随着心中所想,将目光投向偏僻的一角。
在这里,
无数盏明亮耀眼的魂灯之中,有一盏极为暗淡的魂灯在静静地伫立着,像是在等待墨渊的来临。墨渊站得离那里并不近,他边迈开脚步,边眯着眼去看其中的光亮。
那一刻,墨渊也分不清,在他的心中,到底是希望这盏灯灭,还是亮着。
但时间不容墨渊作更多的思考,在不断缩短的距离下,墨渊终于靠近了那盏属于谢千砚的魂灯,得以一窥真相。
如果说周围的魂灯明亮似烈日,那么这一盏便是暗淡如星辰。光亮虽小,但在仔细辨别下,还是能看清其中的几束光。
墨渊的身躯微微颤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再也无法流动起来。墨渊张了张嘴,出口是断断续续的的话:“他……还活着。”
谢千砚还活着,他没有死。
察觉到墨渊的异样,百微女君也转过头去,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盏魂灯,在墨渊的话语下同样失了神。百微女君抿了抿嘴,指尖动了动,终于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偌大的内殿中,只站着百微女君和墨渊两个人,但是在这一刻,谁也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站着,消化这惊人的发现。
谢千砚没死,是一桩喜事。但是,他们都知道,魔尊伴生在谢千砚的身躯之中,谢千砚活着,魔尊就很可能还活着。只要魔尊一日不除,谢千砚就有危险,整个修仙界就有危险。
在芸芸众生的存亡面前,一个人的生死都变得极
为渺小,无足轻重。人的价值无法用简单的数字去衡量,但是若将众生和谢千砚分置于天平两端,谁轻谁重,一眼了然。
以一个人的死亡换取一个世界的平衡,于那个人是天降的灾祸,但是于整个世界却是唯一的办法。
即使那意味着不公,意味着强势,意味着不得不,但是他们也只能那么做。
片刻,墨渊从怔愣中恢复过来,看着摇摆的火焰,呢喃道:“可是,现在看来,着盏魂灯好像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