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生了什么事、鹿夫人是否真的转危为安,鹿阮不在那里所以不知道,或许就算她知道了也并不关心,因为现在有个顶顶重要的大事摆在她面前。
作为飞机失事的受害者,鹿阮心知肚明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机毁人亡才是正常现象,她不会心怀侥幸的认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飞机坠毁前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真切的好像回想一遍就是重新再亲身体验一遍,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鹿阮确定自己不会记错。
那她现在重新睁眼又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已经在心里否认了一百次,鹿阮也不得不再肯定第一百零一次,她穿越了跟看过的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女主角突逢天灾或者人祸,灵魂甚至躯体直接进入千百年前鹿阮又一次转头看向周围,映入眼帘的是名贵的实木栅栏她这是被人当牲畜给关起来了鹿阮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层层包裹住,裹得实在太紧,她连手都伸不出来。
受身体局限太大,鹿阮破罐子破摔的将“熟悉环境”的重任交给自己的眼睛,希望凭眼睛看到的家具来大致判断出自己面临的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可惜遗憾的是,鹿阮看了半天,看的眼睛都酸涩,仍没看出“新环境”是个什么样,总不能因为身穿“奇装异服”,被人当异类给关进了小黑屋可这个小黑屋似乎很宽敞整洁,鼻尖嗅到的也不是想象中潮湿的霉味,反而好闻得很,和大牌香水相比似乎也毫不逊色够累的,还是闭眼吧,鹿阮心里想着,闭了眼果然感觉舒服了不少。
闭了眼,鹿阮心思反而活泛起来,这得是什么家庭啊,连关人的小黑屋都这么高级,要是每天都有吃有喝,冷不着热不着,再给她划定个自由活动的范围鹿阮没什么上进心的觉得,这样被“关”也不算多难熬。
门响了一声,把外面说话的声音也给带了进来,鹿阮反射性睁开眼的同时嗖的支棱起耳朵,想听一听外面说的什么。可是还没等她认真开始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鹿阮睁大眼睛,有些拿不准该露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
“哎呀这么快睁眼啦瞧瞧这玉雪可爱的模样,小姐长得可真好看是不是饿啦别急别急,奶娘这就把小姐喂得饱饱的”
边说,那张大脸的主人边笑盈盈的开始解衣服扣子,解了外衣的扣子没住手,眼看着这人就要解里衣的扣子这可使不得鹿阮被眼前妇女利索的动作惊呆了,她急忙出声制止,可谁曾想制止的话一出口,居然变成了婴儿啼哭
“小姐怎么哭啦是不是奶娘来晚了都怪奶娘,别哭别哭”
妇人赶紧停下解扣子的手,温柔的将小木床里的婴孩儿给轻轻抱了起来。而此刻正被妇人抱着的鹿阮已经完全惊呆了,恍若被几百道雷追着劈,鹿阮麻木又被动的让娇嫩的小脸儿感受衣料的软香,属于妇人身上干净皂角的香气和温热的怀抱,让鹿阮被雷劈过的脑子灵光一闪,所有的又是“栅栏”又是“小黑屋”,通通有了解释因管中窥豹被她盲目认成的“栅栏”是这个时代的婴儿床,“小黑屋”则是因为夜晚屋里用蜡烛照明所以显得昏暗鹿阮想通这一节之后又有点淡淡的忧伤,霓虹闪烁的用电时代或许再也和她无关了,不知道公司新一季珠宝的销量好不好,她的老父亲听到她去世的噩耗会遭到怎样强烈的打击,希望白人送黑人的悲伤不会把已经六十多的老人给击垮这么想着,鹿阮悲从中来,心里的悔恨化成眼泪,悄悄的从眼里流了出来。
“小姐是想念夫人吧,”面容和善的妇人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下也没忽视怀里小婴儿的眼泪,虽然她心里诧异这跟猫儿似的小家伙为何神情不似婴孩,倒像是个颇有些经历过风浪的大人,但说不准太师大人的血脉生就与众不同呢,“小姐想念夫人,母女血脉相连,夫人想必也是想念小姐的,不过夫人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里闯了出来,您乖些,我们等夫人身体好些了,再去看她”
妇人的话迅把鹿阮从懊悔中拉了回来,她在心里整合话里听来的信息,夫人小姐鹿阮脑子转的飞快,现在她可没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想再多她也不能回去重新做回设计总监鹿阮,更不能改变过去不坐那班飞往巴黎的飞机,既然上天让她降临到这个时代,还让她做了身份尊贵的大户人家小姐,时也命也,她就该尽快适应身份的转变,珍惜宛如重生一次的机会。
不过这具小小的婴儿身体能干嘛呀好不容易艰难的活了三十五年,竟然重生到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身上从头来过可真刺激
鹿阮欲哭无泪的闭上眼,温热带有馨香的体温依然在,说明敬业的奶娘并没有见她睡着就重新把她放回“婴儿车”里。鹿阮在心里给古代的“月嫂”一个五星好评,她本想趁着假寐,好好的规划一下自己未来的生活,至少要尽可能的探听和搜集更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俗话说得好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既然她冒名顶替了这位刚降生就身死魂消的小姐,那她就要连带着她的那份活的顺心如意。不过或许婴儿本身需要充足的睡眠,又或许这位抱着她哄她入睡的奶娘业务能力太强,随着隔了被子轻轻拍在身上的力道,鹿阮不由自主的跟着奶娘有意识的摇晃进入了梦乡。
见怀里归她照看的鹿阮终于甜甜的睡了过去,奶娘脸上露出来了一个欣慰的笑,刚才小姐啼哭,是因为她进门出的声响把她给吵醒了吧,奶娘歉意的把动作放的更轻柔,即使有些累,也坚持没有把怀里的鹿阮放回婴儿床。
晨光熹微,太师府里结束持续了近一夜的手足无措,直到天将破晓才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镇定。采买的婆子照常从角门出府,而府里专门接送鹿太师参加早朝的轿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朝事说完了,学生还想跟老师聊聊家事。”侧殿明亮的书房里,下朝没多久的太子连朝服都没换,将想要弯腰行礼的鹿太师亲手扶了起来。“除了君臣,本宫和太师更有师徒情谊,老师和学生之间,岂有老师向学生行礼的道理”
“殿下,”鹿太师笑了笑,到底没拂了太子的好意。“倒是还没谢过殿下,要不是殿下先派几位太医入府,后请梅先生出府,夫人与小女性命危矣。”
“此番逢凶化吉,日后必能事事如意了”
“谢殿下吉言。”
此刻鹿太师虽看起来淡定的和太子一问一答从容不迫,但实际上早已归心似箭。昨天他只顾守着从阎王手里抢回半条命的夫人,还没来得及去厢房里看女儿,今早又急匆匆来上早朝,本想等下了朝快些回府好好抱一抱女儿,结果鹿太师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只盼着太子能快些放他出宫回府。太子正待继续问些什么,毕竟他能出宫的机会不是很多,无法亲眼所见,只能借描述与老师同乐。可看到面前儒雅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太子不由失笑,暗怪自己大意,只顾问东问西,没能顾及初为人父的老师想要回府抱孩子的急切心情。
“老师快快回府吧,再待下去怕是怨气就要溢满学生这侧殿了”
鹿太师听出了太子话里的笑意和调侃,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没掩饰住,他不好意思的行了礼,在自家学生的笑声中淡定的退了出去。
鹿阮刚醒就被奶娘抱去了另一个古朴典雅的房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的被人塞进靠在床上的漂亮女人怀里。
这女子长得可真好看鹿阮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那些接触过的描写女孩美丽的形容词全想不起来了,只最直接的“好看”两个字刷弹幕一般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果然小姐是向着夫人的,看,她在夫人怀里好乖巧呀”
“是呀母女连心,小姐不哭也不闹,这是在体贴母亲受苦了呢”
原来抱着她的漂亮姐姐是她妈妈鹿阮耳朵里没漏掉床边站着的两个女孩儿话里的信息,她抬头朝抱着她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换来那女人温温柔柔的一笑。这笑容也太治愈了,鹿阮情不自禁的也咧开嘴朝她一笑,这一笑,换来床边站着的女孩儿们更欢快的笑声和更激烈的夸赞。
没想到活了三十多年,如今竟被当个孩子哄,鹿阮听着女孩子清脆的嗓音不停说出赞美她聪明伶俐的话,难为情的把脸往抱着她的女人怀里一埋,算了,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进屋子里,伴随着一声声“老爷”的问好声,鹿阮也不由得抬起头,好奇的把头往外探,想知道自己这辈子的父亲长什么样儿。只可惜她脖子不够长,根本看不到还没走进内室的男人的模样。
“快些进来吧,这丫头急着想见父亲呢”
还是母亲最懂女儿的心意,鹿阮又冲抱着她的漂亮女人露出来个笑脸,女人见状,拿手宠溺着轻轻点了点怀里得了便宜卖乖的鹿阮的头,然后又抬眼看向走到床边坐下的儒雅男人。
“我女儿可真漂亮”
这熟悉的面容这熟悉声音和神情这是父亲
鹿阮一懵,她想放声大哭又想痛快大笑,不可置信的喜悦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不敢闭眼不敢动,唯恐面前的男人是她做的一场梦。就算是梦,能见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父亲也是值得她心怀感激的,鹿阮恨不得立刻就长大,好能亲口跟他说一句迟到很久的对不起,弥补这么多年来对默默老去的父亲的忽视、陪伴、爱和亏欠。&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