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知道前因后果并且参与到布置里的人,就只有鹿阮一家三口外带一个青乌,因此鹿阮在李氏屋子里这样不遮不掩的把打碎盘子的因由说出来,鹿夫人很是吓了一跳。鹿夫人爱女心切的看了鹿阮好几回,清亮的眼眸里是隐隐约约的担忧,作为一个母亲,她希望女儿说的话能被人相信,她害怕这些话无凭无据会被当口无遮拦使得女儿受到训斥。
谁知,李氏和宋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吱声,居然也没有对鹿阮的话提出质疑。
“琴书盈那个丫头,我和你祖母都见过不止一回,”李氏慢吞吞的开口,她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那丫头太过好强,有时候好强是好事儿,尤其放在我们女人身上,不过琴家丫头的好强有些剑走偏锋,前几回见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是露出"唯我独尊"的劲头来了,没想到如今行事更是离谱,竟连害人撒谎构陷这样的腌臜事也能干得出来,看来日后,定不是会一步一步走的踏实的性子。”
“都说三岁看老,”宋氏被李氏这么一说,也跟着仿佛想起了点旧事,她幽幽叹道:“那丫头三四岁的时候,跟着她父亲出了回皇城,听说路上遇上了歹人,幸好睿政王因差事停留出手相助,所以父女俩都没什么大碍,她父亲唯恐继续前行再出什么岔子,便跟着睿政王一起又回了皇城,到了琴府,那丫头竟是不愿意跟她父亲回府,执意要跟着睿政王走,好不容易被她父亲哄着回了府,没想到……”
“咳,”李氏看了鹿阮一眼,插嘴道:“行了,以前的事还拿来说什么,阮儿还在这儿呢,让小厨房里预备些吃食,吃了再回去吧。”
宋氏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她和李氏还有鹿夫人一唱一和的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留鹿阮一个人支棱着耳朵目瞪口呆。她这故事还没听完呢!怎么就不说了?鹿阮好奇的心似猫抓,恨不得扑到宋氏身上打滚卖萌耍痴,让宋氏把剩下的故事一口气说完。不带这样的啊,说话说一半留一半,鹿阮欲哭无泪,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最容易心软的鹿夫人,鹿夫人接收到鹿阮委屈巴巴的眼神,刻意的侧过身转了头,竟然回避了她的求助!
没听完整个故事的鹿阮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了不少,她神色恹恹的,显然又恢复到刚送完宾客时候的状态了。
“好好吃饭,”鹿夫人端着碗蹙着眉看鹿阮数米粒,她悄悄看了看李氏和宋氏,现她们都没有注意这边,便无奈的轻声在鹿阮耳边哄她:“等吃完饭回了落梅轩,我把后面的事告诉你。”
嗯?真的?!鹿阮眼睛噌的一亮,偷偷和鹿夫人确认:“母亲可不许骗我。”
亲眼看见鹿夫人点了头,鹿阮放心了,她终于认真对待起面前精致的饭食,让鹿夫人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这执拗的性子随了谁,”鹿夫人拿干净湿润的帕子给鹿阮擦脸。鹿阮在回落梅轩的路上就忍不住困意,被鹿兰庭抱着走了好一段路,鹿夫人原本想着直接让鹿兰庭把鹿阮抱进房里睡去就是,结果没成想鹿阮居然自己挣扎着闹起来,非要鹿夫人继续讲答应过她的故事后续。“何必强撑着不睡?睡醒明日给你讲也是一样的。”
“不,”鹿阮很坚决的摇头:“母亲现在讲吧,阮儿听完就去自己房里睡。”
鹿夫人叹口气,拿鹿阮实在没了办法,鹿兰庭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卷,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夫人就顺了她的意吧,否则这一晚上估计她都不一定能睡踏实。”
“父亲说得没错。”
鹿阮煞有介事的点头,她桃花眼里的困倦褪去了些,显然为听后续很是做了一番努力。
“其实也没有什么,你曾祖母和祖母不让你听,是顾念着你年龄还小,怕你听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在心里埋下不好的想法,日后恐怕长成一棵歪脖子树。”
“不会的,”鹿阮释然,李氏和宋氏即使知道她聪颖过人,也还是拿她当孩子看,不忍心让她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也避免让她接触到不好的事情。不过,就算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她五岁孩童的躯壳里,生长着的是一个现代成年人的灵魂,但是她这一世的父母还有身边的同伴青乌,却明白她有着远同龄人的心智才能,更清楚她有一项能够短暂预知未来的技能。鹿阮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一抹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的事实,可是她不会隐藏她的聪慧过人,更不会将她独特的技能瞒着父母和最亲近的人。“曾祖母和祖母不知道,难道父亲母亲还不知道吗,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尸体的人呢!不管是嫣姐儿的那件旧宅女尸案,还是后来京兆府的那件崔有时被害案,甚至今日赏花宴上注定要被害的厉望星,也是幸亏有我和青乌才化险为夷呢!”
“知道啦,不用你继续骄傲的翘尾巴!”
“所以我以后不会长成歪脖子树的,”鹿阮认真道:“父亲母亲别担心,我会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不是……嗯,反正,就近墨者不黑吧,你们放心就是了!”
见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好笑的红了脸的鹿阮,手忙脚乱拿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的可爱模样,鹿氏夫妇忍俊不禁的笑起来。鹿夫人彻底放了心,她开口,把鹿阮一直好奇的、被定义为三岁看老的琴书盈的童年故事后续,轻声讲出来:“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听过就算,不必过于当真。说是琴小姐被琴大人哄着回了府,没几天,琴小姐居然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琴小姐跟琴大人哭诉府里不安全,认定府里有人心怀不轨暗害她,所以提出来想要到睿政王府邸去住……”
“这也……”鹿阮在心里补上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这也太过于离谱了点吧……鹿阮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琴府里,真有人对她心怀歹意?”
“这怎么好说呢,”鹿夫人一看就是不擅长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类型,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柔美的脸庞闪过一抹为难,她轻描淡写的把琴府里的事略了过去:“只不过睿政王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不光回绝了琴大人想要带着琴小姐到府拜访的帖子,还态度明确的与琴大人划清了距离,算是让琴小姐无计可施吧。”
鹿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嗖的跑过去却连尾巴都没让她抓住。鹿阮困惑的皱眉,不清楚自己刚才想到的是什么,这时再想往深处想已经是做不到了,鹿阮坦然的放过自己,心事已了,她准备和青乌回房间睡觉。
“正好,”鹿阮刚要起身,就听鹿兰庭在一旁添了句:“试试看今日会不会做梦。”
对了,梦,画面!鹿阮迅听懂了鹿兰庭的意思,她朝又露出几分担忧的鹿夫人和鹿兰庭点头,故作轻松道:“放心吧,肯定不会再做梦的,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
“好,你也不用担心害怕,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鹿兰庭这是担心鹿阮会再次做梦梦到厉望星出事的画面呢,其实不光鹿阮,鹿兰庭和鹿夫人才更觉得本该降临的祸事突然之间烟消云散,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吧?这场无妄之灾来的不真实,结束的也不真实,所以鹿兰庭才会安慰她,要是祸事还在,不用害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鹿阮回了房,青乌伺候着鹿阮洗澡洗漱,等换了干净柔软的里衣躺进被窝里,青乌便开始铺自己的床。鹿阮看着青乌的动作不禁心生疑惑,她一头雾水道:“你不回你的房间去睡吗?缩在这里,你应该会睡得很不舒服。”
青乌有自己的房间,这是鹿阮特意给青乌的专属待遇,平时青乌都是回自己房间去睡的。眼看着青乌铺好了床,准备合衣坐上她铺的那个与其说是床,不如说只是个矮榻的物体,鹿阮着急道:“你真打算这么蜷缩着睡一夜啊?你怎么啦?”
“没事,”青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欲盖弥彰道:“奴婢不觉得困,这么躺一躺就行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做梦害怕?”
“……不是。”
青乌真是不擅长说谎,鹿阮笑起来,“不是”那两个字说的又迟疑又没底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她的口是心非。可是虽说青乌是好意才这么做,鹿阮仍然觉得这样没有必要,她伸手拉了一把青乌,同时把话说的浅显直白又真诚:“青乌你听我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我瞒着你,就是做了特别的梦,也谨慎藏着不敢告诉你,不光是不敢告诉你,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都知道我的这个秘密了,有人分担恐惧难道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我干嘛放着你们不用自己瞎琢磨呢?对不对?”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青乌很容易就被鹿阮给说服了,她看着自己给自己铺好的“床”,不知道该继续躺下去还是回房间。
“回去吧,”鹿阮毫不迟疑的帮她做了决定:“养好精神,这样才能帮我排忧解难啊。”
“好。”
青乌把收拾出来的“床”三两下撤掉,抱着撤下的被子几步离开鹿阮的房间,回了自己屋里。
夜渐渐深了,鹿阮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在鹿夫人房间的时候,困意被她强行赶跑,所以有了脾气,不愿意巴巴儿的过来找她了。鹿阮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东想西,她一会儿想到在现代时的生活,一会儿想到在古代度过的这几年,甚至,伴着这夜色,和对她来说依旧不算熟悉的古代空气里几乎闻不到的熏香,鹿阮开始构思起适合这里的女孩子佩戴的钗耳坠。
鹿阮正纠结钗的尾端用红宝石还是手工雕刻呢,一阵浓重的困倦感突然朝她袭来,没一会儿,毫无防备且无法抵抗睡意的鹿阮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还是一片熟悉的白雾,鹿阮静静地等待白雾散开,她知道这是兢兢业业替画面传播信息的梦境又来了。不过鹿阮心里有点不踏实,她很怕厉望星被她误打误撞的救下来不是结局,她担心属于鹿府的飞来横祸还没过去。就在鹿阮越跳越快的心跳声里,白雾散去,鹿阮急不可耐的往白雾里看,看清这回画面里是什么景象后,她长舒了口气。
不一样了,鹿阮浑身上下漂浮着名为庆幸和喜悦的因子,她的心终于也落在了实处。画面里出现的地点是个完全陌生的庭院,不是鹿府,庭院里凭栏坐着的那个清丽女子,也不是厉望星。鹿阮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继续看下去,她想知道,这次画面里即将上演的,又是个怎么样的故事里的哪些片段。
模样清丽的女子,鹿阮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至少在今天的赏花宴上,鹿阮没有见到和这张脸相似的容貌。鹿阮耐心的接着看,不一会儿,那名女子的身边坐了一位锦衣男子,看锦衣男子的饰身形和衣着颜色,鹿阮觉得男子年龄至少在三十左右。这两个人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鹿阮想,情侣?父女?还是兄妹?
不等鹿阮琢磨出个大概,画面随心所欲的一转,容貌清丽的女子的一身白衣便成了嫩绿长衫加雪白襦裙,她白皙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处红肿,眼睛也红通通的,像是大哭过,手里的手帕濡湿了一片。鹿阮有点心急,她想知道那个女孩子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哭的那么惹人心生怜惜,而之前身穿锦衣的那名男子又去了哪里,为何新的画面里没有了他的踪影?
这回的梦境非常短,不过才两个画面出现,梦境就消失了。鹿阮起床的时候头有点疼,不知是因为睡得不好,还是被梦境画面里那个清丽女子哭泣的声音惹得心闷,鹿阮甚至觉得,自己耳边现在还回荡着那女子娇娇弱弱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小姐?”青乌看出了鹿阮称得上难看的脸色,她试探的问:“可是又做梦了?”
“嗯,”鹿阮没有瞒着青乌的意思,她点头痛快承认:“但做的梦和咱们鹿府没关系,是其他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青乌的心一半放下一半又提起,她有点好奇,却顾忌着鹿阮没缓过来的脸色不敢冒冒失失开口。
“没事,”鹿阮倒是体贴,她安慰青乌:“等我缓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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