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站在祭台前,这次祭台上的摆设要比以往隆重许多。眼前的群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老祭司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尽管已经老态龙钟,但她仍努力地做着动作。祭台下的人伏在地面上,表情严肃看着那片山,期待在老祭司动作停下的那一刻山顶就会有白色聚集。
但事与愿违。老祭司似乎用光了所有体力,她努力支起拐杖,在达达鲁族长的搀扶下走下祭台。她用模糊的双眼扫向众人,虽然看不清他们什么表情,但她心中清楚他们都在等她的答复。
“白山之神已经显灵,唯有经历前所未有的苦难,才能见证神灵重新降临的福泽。”她对众人说,“我们要比以往更加虔诚。”
众人爆出阵阵议论声,随即都继续俯下身,面朝大山的方向跪拜着,嘴里念念有词。
塔杜将老祭司护送回帐篷,他现老祭司的额头上已经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白山之神真的这么说?”他问。
“你若相信,他定会履行诺言,你若不信,事情也会顺其自然地展。”
“我只是担心部落很难撑过这个冬天,随着天气变冷,野牛的数量似乎也在慢慢减少。”
“做好该做的事,其他的交给白山之神决定,如果他真的不再眷顾我们,那我们就去寻找他。”
“寻找他?就像我阿爸一样?”塔杜吃惊地问。
“只有勇敢的人才能追随白山之神,然后把恩泽重新带回给众人。”
塔杜似懂非懂,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往调侃般去质疑眼前的老人。
次日他穿起厚厚的兽皮,再次踏上狩猎的路。迪亚拉依旧在他帐篷门口等待,身体比以往消瘦了很多,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格鲁一行人,一个个也都有些无精打采。
“我们走。”塔杜挥了挥标枪,试图让他们打起精神。
迪亚拉背着一捆标枪和两三个袋子,装食物的袋子又扁又塌,仅有装水的那个还算鼓囊。塔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回到帐篷亲吻着扎依娜和她怀中的婴儿,然后跟在格鲁和迪亚拉身后出。一路上迪亚拉不断地四处张望,他对塔杜唠叨个不停,说自己又现了怎样的植物可以食用。他用力掰下一种植物几近干瘪的枝杈给塔杜尝着,起初塔杜并不看好这种难以咀嚼的东西,因为一旦凛冬真的到来这种东西绝不会存活,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部落的女人提前采摘一些储存好,毕竟多一些能吃的东西就多了一份生的希望。他把这种想法告诉格鲁和迪亚拉,建议不要再让部落的女人们在冬天只会缝缝补补。迪亚拉看上去十分高兴,一是塔杜肯定了他的现,二是终于可以对挨饿少一份担忧,至少没粮食时至少可以用它来填肚子。
原来的那片草原已经不再有野牛等动物活动的痕迹,他们长途跋涉来到一片新的区域,这片草地是为数不多还在微微泛着绿的地方。格鲁示意众人原地休息,因为时间已快接近中午。众人把随身携带的袋子打开,拿出各自的食物,大多数都是野牛内脏晒成的干,至于纯肉干则一丁点都没有。塔杜无心吃饭,他把仅剩的肉类全都留给了扎依娜,自己只装了些干瘪的稻谷。他和格鲁示意先去察看一下附近动物的活动情况,方便后续的狩猎,迪亚拉随即表示愿同他一起前往。
“注意安全,孽种。”格鲁说着把自己手中的那块野牛肝脏扔给他。
塔杜接住野牛肝,冲着格鲁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他和迪亚拉渐渐远离众人,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地势高低起伏,在抵达每一处制高点时他们都希望可以看到另一侧会有野牛活动的痕迹。
“你这是想死,塔杜,”迪亚拉在现他的袋子里仅有薄薄一层稻谷时显得十分愤怒,“这样下去别说遭遇猛兽,即便是和野牛对抗你都十分危险。”
“我没关系,一定要把最好的食物都留给扎依娜,她的身体现在十分虚弱,自从生下孩子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塔杜的声音再次充满忧虑。
迪亚拉点着头表示理解,他仍未婚,所以生活相对充裕。他把随身的袋子解开,掏出仅有的几块野牛内脏递给塔杜。袋子的皮毛材质同塔杜之前送他的一样,只不过他的缝制手法显然要拙劣得多。见塔杜没有吃的意思,他又从塔杜手中拿走一半。
“我和你一起吃,一人一半。”迪亚拉说着又打开装水的袋子,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水。
“那里有野牛群!迪亚拉,你看那里!”塔杜指着不远处的低洼处兴奋地喊着。
迪亚拉顺着塔杜指的方向望去,脸上闪出惊喜的神色。
“我现在去通知格鲁他们,你在这儿守望好。”迪亚拉说着向反方向跑去,步子也变得轻盈无比。
塔杜盯着那片野牛群,时刻不敢放松。可方才连续的上下坡已经开始让他感觉到有些吃不消。他握着迪亚拉分给他的食物,犹豫片刻拿起一块放在嘴里用力的咀嚼着,可即便是吃过东西,他还是觉自己的脑袋晕得要命。
那种幻觉再次在他眼前浮现。
这次他没有看到阿爸,也没看到所谓的白山之神。恍惚中他看到扎依娜洁白的身影在富足的草原上奔跑,身后跟着他们的孩子。孩子个头已经过了他的膝盖,长相和他极为相似,他冲她们大喊着,可她们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渐渐地他喊破了喉咙,然后一股极其强烈的疲倦感向他袭来。
在晕厥前最后一刻,他的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
晚上他被一股刺鼻的气味弄醒,定睛一看,他现自己正身处老祭司的帐篷,那种味道正来自于她手里的某种粉末。
“他们有猎杀到野牛吗?我现了好多野牛,都聚集在那地势极低的地方。”他赶忙向老祭司求证,随后他看到扎依娜抱着婴儿正坐在角落里焦急地看着她,两道泪痕已经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凝结。
“是的,猎杀到很多,感谢白山之神对你的指引,感谢白山之神对部落的眷顾。”老祭司露出欣慰的笑,她那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塔杜的脸。
他的脸被刮得生疼,但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又不忍将脸从她手上移开。那种粉末的药效似乎已经消退,他的头又开始晕,他克制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扎依娜此时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塔杜,你本可以不必这样做。”扎依娜再次心疼得流泪,见塔杜想起身,她帮他抵住后背,好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塔杜将头侧向扎依娜的怀中,既享受着温暖,也可以看着那熟睡的婴儿。婴儿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渐渐睁开眼,不吵不闹地和塔杜对视着,对于眼前这个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面孔他抱有充足的信任。
塔杜不禁亲吻着婴儿饱满的脸蛋,又将脸缓缓贴了上去,那种温暖的感觉不输给扎依娜的胸膛,在婴儿有规律的呼吸声中他再次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