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是被人扶下高台的。
扶他的正是他在道院唯二两个朋友:丁冲、王献。
前者星榜高居第四,后者高居第十,前面十七场挑战赛中,他们已经击败各自挑战者,成功获得九院问道资格。
原本的意气风,被这场挑战带给全院上千学员的震撼给淹没。
震撼归震撼,大家看沈渐的目光依然不屑、鄙夷、愤怒占据绝大多数。
他却毫不在意,任由王献在他身体上下其手,给他治疗皮肤上被剑气割出来的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为追个女人,用得着拼命!”
王献对他上台挑战的动机相当不屑,甚至鄙视。
“你个公子哥哪懂我们这种小人物追求。”
满嘴丹药也没能完全堵住沈渐的嘴。
丁冲倒是没什么多余话,乐得嘿嘿直笑。
刚下台,沈渐便挣扎着甩开两人搀扶,满是汗水血水灰尘混合物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冲两位朋友自然不用笑得那么暧昧。
大家正在散场,而南梅初雪却在不远处,好像专门在那里等候。
“你在等我?”
南梅初雪紧绷的俏脸如冰霜笼罩,看起来依然令人心动。
“想当面给你说一声,萧塬并非我意中人,你——更不是。”
“那又如何?”
沈渐以袖抹脸,视线下移,“我喜欢你就够了。”她今天穿了身浅绿的敞口纱衣,露出胸口一抹颤颤雪白。
南梅初雪脸突然飞起红,手按剑柄,瞪眼恚怒道:“找死——”
王献赶紧把沈渐扯向身后,微张双臂,人畜无害的小圆脸堆满笑容,打着哈哈说道:“何必跟脑子进了水的家伙计较,不知内情的传出去,还以为你帮萧塬出头呢!”
他望向不远处两名女修同窗,使劲冲她们眨眼。
傻子都看得出什么意思!
那两名女修跑过来,一左一右连拉带拽,将南梅初雪带离演道场。
“何苦呢!”王献不住摇头叹气。
沈渐正色道:“没有追求的人生,活着有何意义!”
王献一肘撞在他腰眼上,笑道:“那你去追寻人生意义,庆功宴就我跟老丁去了。”
沈渐脸上马上堆起笑,“庆功宴,咱们仨成功拿下问道名额,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还不得鼓乐齐鸣,普天同庆,熙春楼还是花月楼?”
王献皱眉,颇带嫌弃口气道:“你请啊!”
沈渐笑道:“我掏腰包,你堂堂王大公子面子往哪儿搁。”
丁冲一旁只是乐,不管谁掏腰包,反正轮不到他。
一个疑似七大门阀琅琊王家公子,一个京郊大地主沈家唯一后人,请客吃饭喝花酒这种事情,还能让他一个穷小子破费。
沈王二人你推我搡打闹半天,最后毫无意外。
付钱的总是王献。
跟谁比脸皮厚,也别跟沈渐比。
不过丁冲肚子里比谁都明白,沈渐的大方从不在明处,也不是对谁都会大方。
——
道院西山脚下林木苍翠间一个房间内,沈渐全身赤裸泡在装满药水的木桶里面,脑海内响起苍老且有气无力的嗓音:
“烈爆力量增强了不少,只要不遇道境,卸甲加烈爆足以打爆道境以下任何防御。”
沈渐没有张嘴,跟脑子里这家伙说话,只需要念头:
“不是你一直讲要低调,低调,就算你遮掩气机伪造气象的本领高,以骆老头老道弥辣的眼光,能不产生怀疑?”
他不停埋怨:
“为帮你查找天门碎片下落,我这张脸都抹进了袖兜,招惹南梅,只为顺理成章挑战萧塬的理由……看我这身伤,得吃多少老母鸡……”
十年前,京郊午降天陨,沈家庄沈氏一族一百二十六遇难,唯余一子,此子正是今天的沈渐。
能活下来原因,对外宣称是他当时贪玩,跑去了庄外捉鸣蝉,事实上就是脑子里这个自称来自天外的神灵观象,在陨石落地那一刹,选择寄居他体内,以最后一点神力,保护了他不受天劫伤害。
当然这都是老家伙自己讲的,沈渐也没办法证实……
老家伙的话向来玄乎其神,据他自己吹牛皮:他还是天外至高神明,能帮他打造出一副与仙道修行截然不同的神灵不灭之躯。
陨石刚落下那年沈渐九岁,他信。
随着年龄增长,见识增多,他愈相信……因为老家伙给他的帮助,乎想象。
略显苍老的嗓音无不讥诮地说道:“确定不是下半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