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没有回答,他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接着问,“那你喜欢什么,都告诉哥哥,哥哥明天给你做,好不好?”
姜白榆对这人岔开话题的做派有些无语,他抿了抿唇,“不需要。”
“宋总每日事忙,不需要浪费时间来做这些事儿。”
“给你做,不算浪费时间。”宋纪轻轻笑了笑,“我做我的,吃不吃是你的事儿,不喜欢的话,那就倒掉。”
姜白榆闷着声儿,半晌才回了一句,“无赖。”
他说完就果断地挂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人短暂的怔愣过后,听着手机当中传出的忙音,倏地笑出声来。
“真可爱。”
*
继姜白榆抗议无效之后,每到固定的时间点,寝室的房门便会被人自外敲响。
男人捏住了姜白榆的性子,知道他不舍得浪费,但是又巧妙地把握着进退的尺度,在姜白榆的边界线上反复试探,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除此之外,宋纪的厨艺似乎比起从前还要好上不少,从没送来过重复的菜色,让姜白榆忍不住怀疑对方在国外的这几年是不是把功夫都花在了下厨上。
偏生这人在行动上是一副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的恣肆模样,又在那晚说出那样一番话,却再也没有正面地同姜白榆相处过。
让人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而在研究所实践的阶段就在这样的互不打扰的相处中迎来了尾声,姜白榆收拾好行李,再次回到了京大的校园。
就在姜白榆重返学校的那天上午,突然接到了几通来自南江的电话。
因为手机日常关了静音,姜白榆直到放下手中的行李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时,才看见手机屏上显示着的几个来自张定的未接来电。
除了逢年过节以及每个月的固定时间,姜白榆会通过视频通话和他们一家人联络以外,张定顾及着他平时学习忙,很少会出现在工作日的白天给他拨打电话的情况,而且这一打就是好几通。
不祥的预兆随着那一串没被接起的红色号码刺进肌肤,并沿着血液的鼓动一点点漫上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姜白榆回拨电话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嘟、嘟——”
电话声响了十几秒后,那头传来张定的声音,能听出显而易见的沙哑与疲惫,“阿榆。”
“张哥。”姜白榆轻声开口,最先脱口而出的就是寻常的关心,“你和柳奶奶最近还好吗?”
他的话落下后,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停顿,再次开口时,张定的语气变得有些干涩,“阿榆,你最近有空,能回家来一趟吗?”
“奶奶她想见见你们,她大概……”
后面张定的话似乎还在继续,而姜白榆却有些听不清了。
在结束这通电话的当天下午,姜白榆就向导师提交了假条,连带着给姜澍也请了假,兄弟俩一同坐上了前往南江的飞机。
飞机落地之后,姜白榆立马带着姜澍,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柳如茵所在的医院。
柳如茵是在姜白榆离开后的第二年突然倒下的,等到了医院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在后来的治疗当中,她的身体已经逐渐稳定并恢复过来,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痛感,甚至连精神也还不错。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一周前,情况再次恶化,大概是时候到了,这一次,死神似乎执意要带走她。
好在柳如茵表现得并不痛苦,甚至在醒来后还能和人轻松地谈笑。
疾病在迅速地摧毁她的五脏六腑,但奇迹般地,并没有给她带去太多的折磨。
像是上天对善良之人的奖赏。
于是姜白榆时隔三年再次见到的,就是柳如茵坐在病床上含笑对着他和姜澍招手的样子。
“我们小榆和小澍,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呀。”
靠在病床上的老人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她的声音很轻,像拖着尾巴婉转在夏夜里的风,永远藏着故乡的味道。而握住姜白榆的那只手指腹则长满树皮般粗粝的老茧,如同少时那般一遍遍反复摩挲过他的脸颊。
“好、好。”
柳如茵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语调没有很明显的起伏,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高兴。
那天傍晚,柳如茵的精神头格外地好,他们在病房里说了很多话,涵盖了儿时的趣事,还有这几年的经历,直到夜幕缓缓降临,兄弟俩才离开了病房。
而在见过姜白榆和姜澍的第二天,柳如茵就像是完成最后的心愿一般,没有疼痛地走了。
那是一个洒满阳光、有花香和鸟啼萦绕的早晨。
柳如茵所在的病房外的景色很好,微风吹动的时候,有如茵的林叶沙沙地从一侧垂进窗里。
老人最终安静地阖上双眼的时候,因为周遭的气氛太过温暖祥和,围在病床旁的亲人在片刻过后,才静静地落下泪来。
姜澍看着面前这副场景,清晰地知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死心地拉着姜白榆的手,瘪着嘴问,“哥哥,柳奶奶是离开我们了吗?”
“嗯。”
“她不会回来了,是吗?”
“嗯。”
小家伙眼里已经包了两包泪,他的年纪还太小,又是头一次面对亲近的人逝去,在这样的场景下,只能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啜泣声。
姜白榆眼底发涩,喉结滚了滚,最终无声地抬手,将手掌盖在姜澍的发顶,小家伙顺着他的动作回过身来,将脸颊埋在姜白榆的小腹上,很快,那一片布料就被泪水浸透,贴在皮肤上传来湿濡的触感。
“姜澍。”
“你刚刚笑得很好看。”
“所以,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