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啊,不用管那小贼?”
“走动走动。”韶言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熟悉一下环境总没错。”
平白无故遭了贼,韶言看起来倒是一点反应都无。这让黎孤忍不住在他身后嘀咕,韶言无奈地问他:“我看起来有那么蠢么?”
黎孤翻了个白眼:“那你也说不上聪明。”
韶言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如此,我也便与你说些实话。打从书山府出发前一夜,我就与清乐将那车上的东西都掉包了。”
“啊?”
“还是二叔提醒了我们。”韶言幽幽道,“我和清乐觉得二叔的顾虑颇有道理,于是连夜将车上的东西都换成了不
值钱的赝品。”
黎孤听罢,紧皱眉头,而后笑出声:“你这老贼,虽说算不得聪明,但随着年纪渐长,倒越发老谋深算了。”
韶言心里自有一番思量,黎孤亦不再多问。
二人先去了客栈。驿丞见了韶言,惶惶然不知所语。黎孤同韶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得他更是不知所措。因韶言想着要找个空闲时间好好修整寮府,便借机朝他要了些红砖绿瓦。
整不好,他后半辈子就在宁古塔快乐养老了,那必然不能太亏待自己。韶言已有了计划,先把寮府整个翻新一通,顺道再把后院的荒地也给开了……
但在那之前……韶言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兴高采烈的韶康云。
他得先想办法把所有不安分因素处理了才行。
宁古塔地方不大,且韶言又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并不需要韶康云带他领略本地风土人情。账本也已查的差不太多,公章、钥匙什么的都让韶康云一股脑儿给了韶言。
尽管此时韶康云还拉着韶言,语重心长地和他讲些过来人的经验,并且十分大方的将自己的三块菜地以及去年晒的几袋干菜留给韶言。但他搂着韶言的肩膀,试图往门外走去的肢体语言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理:他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离宁古塔。
韶言倒是客气,并不强留于他。但在驿丞看不到的角落,韶言委婉地请求韶康云帮他捎个口信,他想从上京调一些韶
氏门生过来。
“这倒好办。”韶康云想了想,“您要借几个过来?”
看着眼前竖起的三根手指,韶康云笑了笑,道:“三个人?那从周边的重镇上借几个就行,哪用从上京兴师动众。”
“不。”韶言用两根食指摆了个“十”出来,“我要三十个。”
“三十个!”韶康云瞠目结舌,“不是……您就是把宁古塔东城这边所有任职的门生都划拉来,他也没有三十个啊!”
之前韶康云就暗示过韶言,劝他暂且别掺和西城的事。宁古塔东城,住的大都是良民,已是民风彪悍到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的地步。
至于西城,是流放罪人的地方,那可都是些罪大恶极之辈,连带着那里的狱卒狱吏们都个个凶神恶煞。韶康云也是看韶言人长得和善,又好说话,担心他去西城吃亏。
西城那边高度自治,与东城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韶康云在宁古塔待了十年,去西城的次数也是两只手都能数清。不然……西城那边的人闹几次,东城这群刁民哪能那么嚣张。
说实在的,韶言对东城这群官吏不是很信任,所以才想着多借些人。韶康云也没法直接拒绝他,只是说:“这未必借的成,您也知道宁古塔是什么地,谁愿意来啊……”
“我就借三个月。”韶言还挺客气,并表示:“还加钱。”
午饭还是在驿站吃的,韶康云喝了一点小酒,上了头,抱着驿丞哭得
稀里哗啦:“老哥哥,我可算熬出头了!呜呜呜,咱们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能够相见……”
整的还挺肉麻,黎孤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趁他俩腻歪,黎孤同韶言咬起耳朵:“捆着的那兔崽子,就这么不管他能行吗?”
“这样也好,饿一天让他长长记性。”
“我不是说这个。”黎孤捏了一下韶言的耳尖,“我是说,你门都没锁,生怕别人救不走他是吧。”
“那门已经够破了。”韶言无奈道,“就是锁上又能防得住谁?无心人不用防,有心人防不住。”
歪理邪说,歪理邪说,黎孤碎碎念道,但他还想不出反驳韶言的话来。
在韶言的劝告下,韶康云没再多喝酒,临走之前又被驿丞逼着喝了半碗醒酒汤,才收拾东西摇摇晃晃地上了马。
韶言注意到,黎孤方才又吃了不少玫瑰糕玫瑰饼,现在整个人闻起来都是玫瑰味。他心里纳闷,黎孤虽然嗜甜,但讨厌口感软糯酥脆的食物,今天却吃了这么多,难道是会宁府的黑土养出来的玫瑰花也不同寻常?
他将信将疑地也尝了一口点心。
然后韶言就后悔了。
这玩意儿又甜又腻的,一般人哪能吃的习惯啊。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心理,韶言勉强吃了一整个下去。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该给师父表示表示,毕竟那老头嗜甜如命。
午后,韶言告别了驿丞,拉着黎孤去东门三里外赏花,还顺走一根鱼竿
。驿丞目送着他们走远,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韶二公子是怎么知道玫瑰花田在哪个方位的?
路上,黎孤问韶言:“十几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敢或忘。”韶言忽然闭上眼睛,仿佛当年那副景色映入眼帘一般,让他不敢去看。“这些年,我时不时会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