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眠的声音很冷,隐隐中?带了一丝哽咽,“江大少爷既然看?不起我,又来当什么理中?客?!”
江行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想说话,想去伸手拉他,却被傅眠紧接上的话禁锢在原地?。
“江大少爷无所不能,能把人捧上去,自然也能把人拉下来!”
——我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不,不。
他当时没想这么说的,江行舟心里的恐慌无法?遏制,他想紧紧抱住傅眠向他解释自己的口不对心,可傅眠完全背过身,命令拒绝的姿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看?着?傅眠清瘦的背影,张了张口,却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口不对心?
没想这么说?
太讽刺了
他清楚地?知?道,在傅眠说出那样的话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只差最后一步付诸行动。
这句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扔进海里的石子,腐烂的苹果,不是他一句“口不对心”就能轻易收回来的。
当时他去那个酒店,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他想对傅眠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这样客套的话,他当时是想说“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或者是“我们还是朋友”,又可能是“傅眠,你需要资源的话我还会帮你的”。
傅眠刚刚回国,一切都重起步,他在找工作室,那天他是想帮傅眠的,他还想说那栋公寓他一直替他留着?,什么东西也没有动,那天晚上说的是气话,他想叫傅眠不要当真。
可是,可是
可是他说“好聚好散”,摆明了要和他撇清所有关系,他一时气上头,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他没法?解释。
傅眠站在原地?很久,久得他把所有事情?全部理清,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很平静:“江行舟,你说的对。”
“我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五年前的儿?童节江行舟送他从一岁到十?八岁的节日礼物?,在江上的游轮拥着?他看?夜晚最璀璨的烟火,告诉他傅眠永远可以过每一个儿?童节。
斑斓夜景,火树银花。
五年后江行舟却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没有人会一直顺着?他,否则总有一天,这些任性会变成一把利刃刺伤自己。
傅眠呼了口热气,转过身看?着?身后呆怔在原地?的江行舟,想说出口的话就那么堵在了喉咙里,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这次,谢谢你救场。”
他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微颤,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害怕。
纵火,伤人。
不管哪一项都算是滔天罪行,为了一件衣服,他难道要葬送自己的艺术生涯吗?
不过三年而已,不过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过是篝火中?突然升起的那一点灵感,不过是几千张废稿,他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儿?损失,他担得起。
风衣很厚,但?傅眠却无端觉得有些冷,他在口袋中?蜷缩着?手指,指甲按入手心,想制止自己内心的波动,但?他不知?道,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江行舟在他的背后说。
“你需要什么,就来找我,我还会帮你的。”
傅眠怔住,他微微转过身,江行舟就站在那里,那么温柔地?看?着?他。
江行舟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公寓,我还给你留着?,没有乱动你的东西。”
第一句话说出来,接下来的话便没有那么难开口了,江行舟无比轻松地?,将他原来想说的话完整告诉他,目光中?是难掩的缱绻。
“你站在这里说这些话,是想表达什么呢?”
傅眠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疑惑,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想询问的表情?,语气淡漠,苍白的面容上隐约有些怏怏的病气。
“我不是时淮,也不需要金主。”
他勾了勾唇,似乎是想笑,可这笑太僵硬,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江少爷想玩欢旧爱的花样,怕是找错人了。”
他们的对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江行舟无从解释,他能听懂傅眠的话,却开始看?不透他内心的情?绪了,这个事实叫他无比恐慌,仿佛唯一的羁绊也被他硬生生扯断。
傅眠神色怏怏,道:“就这样吧。”
他说:“我也很累了。”
他眼底的青灰阻隔了江行舟所有想说的话,江行舟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门,从这间休息室里走了出去。
忽然后知?后觉地?现,傅眠还是没有相信他的解释。
……
傅眠从展厅里走出来,他没有走主道,而是选了条小路避开了所有人。
他掏出手机,看?见刚才在展厅里的视频点击率已经突破了百万,甚至还在不断上升着?,微博热议话题中?明晃晃写着?“傅眠:演员不配穿艺术家的设计作品”,评论里是一片骂声,仅有的十?几条替傅眠说话的评论也被大规模的骂声淹没。
其实这很容易想到,时淮是公众人物?,事业又处于上升期,有大规模的粉,而傅眠是画师,热度哪能比得上明星,更?何况回国后一切从头再来,这条热搜,算是傅眠沾了他的热度才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