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冰冷至极,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怨恨,全都凝聚在这两个字上。
尽管是正午,甄嬛仍被这语气中的森冷激得打了个寒颤。
她明知宜修唤的未必是她,却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犹豫。
宜修的笑影如同锋利的剑气,寒气逼人,一字一字地说道:“这么多年,你以为他那一声声‘莞莞’叫的是你?”
甄嬛纹丝不动,只是垂下眼睑,看着裙脚上密密匝匝的合欢花刺绣。
那针脚如此密集,直缠得人心也透不过气来,一丝一线地勒上去,勒到心底麻木,麻木得泛起凉意。
甄嬛转身,忽地抬起头,逼视着宜修,嘴角凝聚成一个无比甜美柔和的笑颜,缓缓道:“我知道。”
宜修微微冷笑:“你果然知道。”
“那不是我,也不是你,这个后宫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他心里,也是如此,永远只是如此。”甄嬛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在这个瓜果香熏然的殿内,让宜修听清她所有的言语。
宜修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强自镇定道:“本宫和你们不同,本宫是皇后,是天下之母!”
“皇后又怎样?天下之母又如何?这个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在斗,用心计斗、用时间斗,甚至用命斗,谁也不例外,你以为我们会赢?错了,所有的人永远都只会输,半分赢面也没有,任凭你死我活,斗得过活人却斗不过死人,我们一生一世也斗不过死了的纯元,这后宫里唯一的敌手,从来就只有纯元。”甄嬛嘴角凄婉的笑凝结得僵硬,像开在秋风中颓败的花朵,“其实这个道理皇后比我更明白,何苦又再自欺欺人。”
宜修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身子一软,重重跌坐在座上。
甄嬛盯着宜修,目光中如同凝结了寒霜冰雪,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冻住。
她问道:“我很像她么?”
甄嬛和宜修,整个大清后宫最显赫的两个女人,这样对视了许久。
随后,宜修才摇了摇头:“你们长得并不像,只是你站在那里,无端端就会让人觉得是她。”
甄嬛戚然一笑:“可是,我并不是她。”
宜修轻轻颔,手腕上一对玉镯子在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寒意。
她微露倦怠之色,随后背对着甄嬛,“本宫也要歇了,不睡好每夜的觉,哪有精神日日看熹贵妃的如花笑靥呢。”
(永寿宫)
接下来的数日里,胤禛连续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又一日之内七八次地派苏培盛来询问甄嬛的安好。
甄嬛只是淡淡地应对,并不太理睬他。
苏培盛累得直捶腰,向甄嬛打躬作揖道:“娘娘就当是心疼奴才吧!奴才还有其他的差事要忙,这一日七八回地被皇上当作磨心使唤,奴才这身子也受不了啊。”
说完这话,连槿汐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甄嬛只是舀起碗中的牛奶燕窝,慢慢吃完后,才道:“这话,你自己回去跟皇上说吧,本宫也不乐意一日七八回地见到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奴才哪里敢呢!”苏培盛讨饶道,“娘娘避着皇上不肯见,皇上每回见了奴才都要问上许多话来。”
“那你便去回皇上,不必费心赏下那么多东西来,本宫都不喜欢,全都退回去吧。”说罢,甄嬛便不肯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