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啊,”电话那边的妇女已经泣不成声,“你来医院看看你爸爸吧,他这两天一直在胡言乱语,我怕是回光返照”
周宁接电话之前就有心理准备,这么多年也早就麻木了,只是平静地说,“好,等我。”
他回到训练室把宋雪阳叫出来请假,也没说原因,周静也跟着跑出来。
“队长,我也想请假。”
周宁厉声道,“不行,我们都走了,大家怎么训练”
宋雪阳对周宁的情况略知一二,也没表态,“你们自己商量吧,走之前去坤哥那写张请假条,我帮你们递上去。”
周宁感激地点了下头。
宋雪阳回到训练室,体贴地把门也关上了。
周宁把周静带到一旁,“小静,你回去也帮不上忙,你长大了,要为自己活着,家里的事别管太多,懂吗”
周静抿了下唇,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工资卡,“哥,这个给你,初始密码,还没改,我知道你钱不多,我签合同时队里给了一百万,还没怎么动,你拿去吧。”
周宁看着那张银行卡,心中一阵酸涩,“哥比你赚得多,别胡思乱想了,钱留着以后当嫁妆,存两年买个房子才是正经事。你在队里好好训练,哥用钱给你打电话。”
他这么说,周静却是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接到这通电话。
周宁当天中午就走了,走得匆忙连那杯咖啡都没来得及喝,宋雪阳只说他回家一趟,但从周静的状态来看,显然没那么简单。
上海到南京的飞机要等到晚上,周宁坐的高铁,赶到医院时才2点多。
周母守在icu门外,眼底的泪水都哭干了,只留下两个红眼圈。
“妈。”周宁叫了一声。
周母看见他,顿时抱头痛哭,断断续续地说着周父这几天的情况。
周宁平静地听完,又问,“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周母擦了擦眼泪,“结果还没出来,我看他们是不敢说,你爸他就是不行了”
她哭到半道才注意到周静没来,“小静呢她怎么不回来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马上比赛了,队里训练忙,我们俩不能都走,我让她留下了。”
周母顿时担心起来,“马上比赛了你还出来会不会耽误训练你们队长对你的印象该不好了吧你怎么没自己留下,让小静回来”
周宁皱眉,“她一个女孩子回来能帮上什么忙”
anbs“女孩子怎么了”周母瞪了他一眼,“女孩子比谁娇贵了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怀着你还要下厂子干活呢,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才是周家的人”
“妈,”周宁站起身,“我去问问医生结果。”
周母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周宁缓缓地往楼下走,他母亲是严重的重男轻女,没什么文化,年轻时长得漂亮嫁给了他爸,第一胎就是个儿子,给家里涨足了面子。后来又和厂里人打赌还能再生个儿子,结果生下了周静,为这事还输了1oo块钱,那个年代能随便拿一百块打赌的,已经是富贵人家了。
他父亲倒还好,觉得一儿一女龙凤呈祥,这是天赐的福气。
可惜好景不长,周宁高中的时候,他爸一场重病进了医院,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接回家没多久,又犯了病,县城的小医院治不好,建议他们转院,家人匆匆忙忙送去苏州市里,查出是肾衰竭,耽误了治疗,已经是中晚期了。
周母生完孩子就没再工作,又要腾出手来照顾周父,家里欠了不少钱,连两个孩子念书的钱都掏不出来了。两相权衡,周母在儿子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儿子,她让周静辍了学。
那年周宁高三,周静才初二,愣是连初中都没念完,就逼着她出去打工了。
周母不敢和住院的周父说,可瞒不过周宁,周宁一气之下就跑了。
他走了三天,拿着自己存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周母在公安局哭得肝肠寸断,差点没把眼睛哭瞎,就在这时周宁回来了,还给她拿回了一百万。
没人知道那几天他经历了什么,周宁回来时脸上带着伤,衣服裤子都换了,还拎着行李包。
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我不念书了,我要去赚钱。”
第二句是,“让小静把高中念完。”
周母哭天抹泪地不让他走,可周宁还是跑了,他给周静塞了一张银行卡,专门给她打学费。
过了很久之后,周母才知道他在打电竞,只是最初那三天他是从哪弄来的一百万,一直无从得知。
周宁工作两年,父亲的情况再次恶化,必须转入icu病房治疗,他又把父亲转去了南京的医院,帮周母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子。
周静除了上学还要照顾父亲,高考成绩不太好,周母又惦记着让她赶紧嫁人,想趁着年轻多要点彩礼钱。她知道儿子的工资都被家里掏空了,想给儿子存点讨媳妇的钱。
周母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儿子,可惜这份爱周宁承受不来,他知道这事后就把周静接走了,这孩子倒也争气,两年的时间就走出了训练营,从一个没玩过游戏的人变成了一名职业选手。
周宁找到了医生,医生和他已经很熟了,开口就道,“你爸的身体状况倒是还算稳定,可精神状态不太乐观,在icu住久了心理压力太大,icu综合症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