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芙蓉生翠水,明霞拂脸新妆媚。
今日便是万寿节,乾清宫御殿,兴办酒宴,文武百官纷纷着蟒袍补服前来朝贺贡礼。麒麟白泽、仙鹤锦鸡、孔雀云雁,便是最下等的练鹊獬豸,也都是那般生动鲜明,群臣贺寿,樘自然也是欣喜。
樘是比我小了几个月份的,而今,他倒也算是与我同岁了。说到底,也还是老了一岁。
我自是瞧见了延龄与我使眼色,方才他也确是照我嘱咐给樘献了景德镇上好的瓷器,想必我要他带的东西,他也带来了。
万寿节,举国同庆,万民载喜,我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召回来了。叫他们二人呆在建昌,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这便是吃了上次的教训。
樘登基为帝至今八年,可这万寿节,算上这次,也不过只办过两次。向来都只是发钱了事,今年这次,可是我费了不少口舌他才应下,而我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召回鹤龄与延龄。
便是因鲜少兴办万寿节,故而我们今日需得多坐片刻,可我心下那件事却是耽搁不得,太皇太后这两日也会回京,到时我可是真的没机会了。
“樘,我今儿怕是喝多了,有些晕,先回去了。”“打紧么,我送你”,说着,他便有要站起身的意思。
“不必了,瑾琉扶着就好。”我直直起身,示意延龄随我一起。
“姐,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他满目困顿的将锦囊递给我
,又是一番抓耳挠腮,“姐,是实在是不明白,你好端端的要薏仁做什么呀,宫里不是也有嘛。”“你小声点儿,回去坐着,此事万不可与旁人说起,鹤龄也不行1“哦。”瞧着这薏仁还带了些温度,果真是熟的,看来此事我必是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今日既是万寿节,宫中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乾清宫,而坤宁宫虽有安和在,可到底守在这儿的,也不过区区两人,回来瞧着倒是挺冷清。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起来吧”,瞧着这两人倒是有些困乏。
这个安和,睡得倒是挺香,可不就是黄鳝的作用还没起,若是起了,可有你好受的。
“这五味粥是谁送来的?”我佯作不知情。
“回娘娘,这是荣顺夫人今儿傍晚特意给夫人送来的。”“哦?”我自然知道这是荣顺夫人送来的,这个人隔两日就背着我偷偷摸摸的打发人给安和送东西,也不知她安的是什么心思,“那你们可有仔细看着?”那两人对望一眼,似乎有些惶恐,“回娘娘,荣顺夫人时常会送这些补品给夫人,所以,奴婢们也没有在意这个。”“你们可知安和夫人腹中的可是皇子,若是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担待得起?”我的语气依旧平缓,只为不吵醒安和,叫瑾琉好做手脚。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她们当即跪下,对着我连连磕头,“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奴婢
性命,求娘娘饶奴婢性命。”我微微侧身,瞧见瑾琉神色悦然,心下便也跟着欢喜,“行了,都起来吧,本宫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伺候好安和夫人,自有赏你们的。”“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见我从容步出屋子,她们便是感激涕零,“恭送娘娘。”此事既是成了,那安和小产之事,与我便也并无瓜葛,便是太皇太后回来怪罪,我也只会落得个失职的罪责。
翌日一早,我还半梦半醒,便听闻安和小产,自也是急急忙忙的便起身了。
进了安和的屋子,便见她蜷缩在床角抱膝恸哭,心底竟也有那么一丝怜悯,想必如今她的心情,就如我当年小产一般吧。
可那有如何呢,她欺我,她夺我所爱,甚至妄想夺我后位,我又岂能容她狂妄!今日这个结果,便是她自找的!
“江太医,结果如何?”“启禀娘娘,大人是保住了,可孩子……”回眸之余便瞧见樘惺然走来,“怎么样了,孩子可保住了?”我顺势朝安和望去,故作黯然,“七个月,倒是可惜了。”“你别假惺惺,就是你害的,你嫉妒我,你怕我受宠,是你害死了我的皇儿,就是你1她似失心疯了一般指着我。
瞧见她这般失常,心下自是欣喜,我佯作无辜,“妹妹这是什么话,本宫几时害你了,你在坤宁宫出事,本宫也逃不了干系,难道本宫自讨麻烦不成?”“就是你
!就是你!就是你一心想害我1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跟前,如疯子一般抓着我,“我要杀了你1“你干什么1樘一把推开她,“疯子,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朕打入冷宫1“哈哈哈,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的皇儿会来找你报仇的,你不得好死1“诶,无妨的”,我款款凝着樘的眸子,“我当初没了孩子不也是对你又打又骂的,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过些日子就好了。”我要的不是她被打入冷宫,我要她对我恨之入骨,我要她死在我面前,那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那就依你的。”“我不需要你可怜,哈哈哈”,她兀自指着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你等着,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的皇儿报仇1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先把她送去安乐堂,何时好了再出来1“是。”这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樘对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竟是这般狠心。
若是将来他不爱我了,是否也会将我打入冷宫……
“此事必须彻查”,我侧目视向那两个宫人,“你们两个,把安和夫人昨日吃的所有东西全部取一些拿到正殿去,好给江太医盘查。”“是。”江太医果真留意了那盘汤,“这是……”“那是蛇肉,夫人前几日突然想吃蛇肉,奴婢就吩咐膳房给做了。”瞧见五味粥时才是真的给惊着了,“启禀皇上,娘娘,这五味粥,放了薏仁
,薏仁乃是打胎之物,恐怕就是这粥,致使安和夫人小产哪1“这粥是哪儿来的1“回皇上,这粥,是昨日荣顺夫人送来给夫人安胎的。”“传荣顺夫人1我愀然拍案。
荣顺瞧见殿内这番也是惊诧,可得以见着樘也是说不尽的欢喜,便也是面带悦色,“嫔妾…”“免了1樘虽不喜那个孩子,可到底也不愿见后。宫这番景象,要知道,他幼时便是因这个才饱受折磨,而今他对此事自是深恶痛绝。
我不经意握住他的手,暗自示意他不要因此动怒。
“荣顺夫人,本宫问你,这碗五味粥,可是你送来的?”“是,是嫔妾昨日亲手煲的。”“那你可知,这粥里的薏仁,害了安和夫人腹中的皇嗣?”她这才明白我的意思,当即跪倒,“娘娘明察,皇上明察,嫔妾深知安和妹妹忌讳薏仁,这便换了红枣,安和妹妹腹中的是皇嗣,就是借嫔妾天大的胆子,嫔妾也不敢害她呀。”“樘,此事可还需严查?”“不必了,拖下去,杖毙!”“皇上,嫔妾没有害她,嫔妾没有害她啊,皇上,娘娘,嫔妾没有害她呀……”说来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便是在我处心积虑想要害她小产之时,她与人说起要吃蛇肉,可巧的是这话让瑾琉听见了,这便有了以黄鳝偷梁换柱之说。
御膳房炖的确是蛇肉,可瑾琉也炖了黄鳝,这个安和就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吃
了黄鳝,待到吃完,才换上了蛇肉。
所有人都觉得,她吃的就是蛇肉,这并无不妥之处,再说小产之事,便是无端,本想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知这时适逢万寿节,荣顺夫人又特意给安和送了五味粥,这下可算是找着了替死鬼,怪她命短,谁让她没事瞎安好心呢。
太皇太后明儿回来也该伤心了,此事也怨不得旁人,她都有了两个孙儿,还整日里想着把旁人推上龙床,这还能怨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