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承乾跟父亲李世民说起苏妧的方法之时,李世民是犹豫的。
可太子殿下当着父亲的面,半点也不遮遮掩掩,“阿耶何必犹豫风铃是阿娘身边的侍女,后来又到东宫服侍瑶奴。如今她闯祸了,别人嘴上虽然不说,心中肯定都以为是阿娘和瑶奴在背后指使。难道阿耶敢向儿子保证,您心中就一点也没有怀疑吗“
李世民原本还想跟李承乾说我怎么会那样想你的母亲和妻子呢可被熊儿子那样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他反而不好意思说没有。
圣人轻咳了一声,瞪了太子殿下一眼,差点没骂他混账。
李承乾迎着父亲的视线,却笑了,他说道“阿耶心中有怀疑,那才是正常的。换了任何人,都会那样猜想。人性本就难测,问心无愧之人,自认坦荡。可自认坦荡并不能消除他人心中的疑虑,瑶奴的方法虽听起来匪夷所思,若是行得通,阿耶又何妨前去听一听呢
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在这点小事情上拎不清。
于是,李世民轻咳了一声,准了李承乾和苏妧的主意。
只是李世民没想到那一声“准了”,会牵扯出另一个真相。
那就是魏王李泰,竟然才是风铃背后的推手。
李世民当场就令李泰回魏王府待着,不允许踏出大门一步,不允许见客,而风铃则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联手审问此案,审完此案后的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面面相觑,好半天之后回过神很来,才商量着写给圣人的奏折该要怎么下笔。
李世民手中拿着奏折,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相思殿中,缠绵病榻的是他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在他还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之时,就已经死了。而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凶手,而那个凶手,是他的另一个孩子。
在外征战沙场,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不管多么棘手的事情,似乎都不如眼前与天下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来得纠结。
在立政殿中的李世民,仿若瞬间年老了几岁一般。
而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是长孙皇后站在他身旁。他的皇后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可精神尚可。
“二哥。”
李世民抬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想青雀的事情。”
长孙皇后在他身旁坐下,并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风铃是她带回宫中的,李泰是她嫡出的次子,苏妧是她的儿媳妇,哪一个人跟她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杨氏,她的名分是齐王李元吉的王妃,实际已经是李世民的女人。她腹中的骨肉,是李世民的。
那个死去的孩子,是李世民的孩子。
东方樾说杨氏本就底子不佳,孩子能否保住本就是个未知数。
话虽这么说,可风铃去刺激了杨氏。
李泰还想叫风铃教唆苏妧,让苏妧利用自己的医理知识去害了杨氏腹中的孩子。
即使他还没来得及做,杨氏就因为风铃的言语刺激导致情绪大起大落,没能保住孩子。
风铃那样做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李泰的指使还是因为她的本心,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杨氏的孩子没了,而李泰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李泰居然在肖想皇太子的位置。
多年夫妻,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就心照不宣,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的顾虑,他将她拉到身旁坐下,然后将方才拿在手中的奏折递给她。
“这是大理寺丞给我的奏折。你看看。”
长孙皇后打开褶子,大理寺丞说的是风铃一案。
此案很神奇,没有任何物证,所有的东西不过都是一面之词。
风铃说她是受魏王教唆,当日魏王派人送来的信件她都收着压在了床板底下。魏王还说,有朝一日若是他能成了皇太子继承大业,杨氏算什么杨氏只配替风铃提鞋子。可大理寺的人去了东宫搜风铃压在床板下的信件,信件确实是有的,可那是空白的信纸。
而魏王李泰则是另一个说法,风铃虽然是皇后殿下的侍女,这十几年来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包藏祸心,一直等待着机会为齐王报仇。如今她暗中得知杨氏有了身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早就想好了,先借机挑拨皇后殿下与圣人的关系,谁知圣人与皇后殿下感情深厚,于是她又转而要挑拨他和太子阿兄的关系。
可苏妧当时用香使风铃放下防备时,风铃所说的难道是风铃臆想的吗
魏王说大概是的,太子妃的那些香虽然说不会害人,可用多了当真对人无害不会伤害人的大脑吗若当真如此,不妨叫尚药局的太医东方樾出来保证。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苏妧当时用的香确实是剂量很重。
为了以示公平,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去让东方樾出来做个试验。
东方樾对不同的人用了同样剂量的香料之后,那些人都说自己迷迷糊糊的,很放松想睡觉,一会儿像是在做梦,一会儿好像在现实当中,说了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清醒后并不记得。
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对这个没有物证的所谓案件十分头疼。办案之人,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全,若只是当事人的一面之词,未免也过于牵强。
长孙皇后将奏折合起来,终于跟李世民说道“二哥还是别让两位大臣为难了吧。”
李世民看向她,昔日意气风的帝王此刻被这家事折腾得脑仁疼,模样也是颓然的。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沉声说道“青雀心中大概也是存了那样心思的。”